鐮泷做事情很利索,大概打完電話後十五分鐘,隸屬GSS的廂式貨車就停在了警校後的小巷裡。
與此同時,遊戲地圖上,距離我不近不遠的距離,出現了三個象征着友方的綠色标點。
我打開隊友列表确認了一下他們的異能和屬性,戰鬥,潛行,法師,一應俱全,是沒什麼可擔心的精英小隊,應付這種初級任務綽綽有餘。
将注意力放回現場,我盡量簡潔地和坐在副駕駛上的負責人交代了情況,出乎我的意料,這個負責人我認識,這家夥是GSS的高層幹部,在GSS内亂期間,我和他見過幾次,是個相當有實力的異能者。
我沒想到,像審問一個普通學生這樣的小事居然會由他負責,說實話有點興師動衆,果然,不是我的錯覺,鐮泷對我的事情老是關心過度,不過,做事認真負責正是他的優點,所以我也沒說什麼。
此外,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在和我說話的時候,GSS的幹部一臉如臨大敵,好像很緊張。
可能是在操心組織裡的事情吧,我沒太放在心上。
對于GSS,除了資金上的挾制以外,我基本上對他們采取放養政策,在主線劇情裡,他們是早晚會被消滅的組織,我沒打算對他們投入太多的心力。
在組織滅亡的時候撈幾個好用的異能者擴充一下私人武裝就好,我是這麼想的。
安排完一切,回去找亂步君,他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靠在貨架上,頭一點一點的,基本上是已經睡着的狀态。
我盯着看了一會兒,盡量輕柔地搖晃他,小聲說,“亂步君,别在這種地方睡,我帶你回宿舍吧?”
他昏昏沉沉地擡起腦袋,看了我一眼,發出含糊不清的答應聲,然後張開手,維持着這個動作,頭一歪,徹底睡死了。
我目瞪口呆,對着空氣手忙腳亂地比劃了一會兒,還是猶豫着将他張開的雙臂搭在我的肩上,把他背了起來。
明明吃了那麼多零食,亂步君還是輕得吓人,這讓我在走路的時候頻頻回頭,很害怕他就這樣突然從我的背上消失了,我還茫然不知。
憑借着滿級的數值,和對宿舍地形的了解,我很輕松地躲開了舍監的巡查,進入了亂步君的寝室。
警校的宿舍通常是雙人間,亂步君卻是一個人住,我知道,這并不是某種優待,而是因為,亂步君在這裡受到了排擠。
那個叫作三島的學生,說了很多無謂的廢話,有一件事情卻沒有說錯。
亂步君在學校裡遭受了嚴重的霸淩。
因為他的父親和警校的校長是熟人這層關系,這種霸淩還沒有上升到肢體沖突,然而,對于一個心智尚不成熟的少年來說,言語和氛圍上的排擠,已經足夠惡劣了。
至少,沒有人願意和一個能無所顧忌地說出自己隐藏秘密的人深入交往。
我微微出神地思考着,把亂步君放在他的床上,給他換了衣服,拿熱毛巾擦了擦臉和手腳,蓋好被子,看了他的睡顔大概一小時左右,之後又拍了拍宿舍的照片。
做完這一切,躺在宿舍另一張空床上,閉上眼睛時,天已經快亮了。
我并不是不累,隻是精神上的亢奮,讓我沒有睡意。
就連這樣的感覺,對我來說也是新奇的體驗。
以前的我在體力條即将消耗殆盡時,感受到的隻有仿佛用鋼鋸磋磨大腦般的疲憊,而現在居然連辛苦都變得可愛,真是不可思議。
我勉強睡了幾個小時,就被警校的起床鈴吵醒了。
回頭一看,鄰床的亂步君正把被子高高舉過頭頂,抗拒地蜷縮成一團。
他昨天睡得太晚了,現在起不來,也是情理之中。
我輕手輕腳地爬下床,湊到他身邊,搖了搖他。
“亂步君,早上了,”我輕聲對他說,“舍監很快就會過來查床,你要留在這裡,還是和我一起走?”
我知道,我這話說得很卑鄙,像是給出了選項,其實卻隻有一個答案。
果然,亂步君把睡得毛茸茸的腦袋從被子裡探出來,眯着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信賴地朝我的方向張開了手臂。
就像昨天晚上一樣。
我興高采烈地把他背起來,就像從女巫眼皮子底下,從高塔上偷走公主一樣,輕車熟路地避開了早上的人群。
出門前就聯系過司機,低調的保姆車安靜地等候在學校後的巷子裡。
我把亂步君塞進車,自己也上去,緊挨着他坐下。
平時打工住的那間廉租公寓,當然沒辦法帶亂步君回去,所幸,我在橫濱市内還有多處房産。
随便報了離得比較近的一處高層公寓的地址,得到指示的司機立刻悄無聲息地啟動了車子,平穩地滑進了早高峰的車流裡。
許久沒造訪的公寓被每日保潔打掃得一塵不染,連床品都是嶄新的,抵達時,亂步君依然睡得很沉,我把他放到主卧的床上,滑開手機,查看鐮泷一早就發給我的資料。
沒開燈的房間裡,屏幕将我無表情的臉照得雪亮,瞳孔倒映出一行行字句,我飛快地閱讀着資料。
正如我之前所料想的那樣,大概半年之前,聖天錫杖的教主悄無聲息地換了人。
新任教主天照院仁,他的臉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正是那個特殊遊戲周目裡,聖天錫杖的教主。
根據資料裡的描述,自他上任之後,聖天錫杖的經營模式發生了較大的改變,和之前不加分辨地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異能力僞裝成的“神迹”不同,天照院仁顯然對傳教對象的用戶畫像做了深入而細緻的劃分。
他主要瞄準了兩類人群,一種是在社會中經曆挫折,生活過得相當不如意的邊緣人士,另一類,則是有錢有勢的上等人。
對于前者,他緻力于宣傳社會規則的不平等,編造了一套極具煽動性的話術,主要通過心靈修行來鞏固信徒們的信仰。
而對于後者,他似乎采用了更加隐秘而具備沖擊性的應對方案,具體是什麼還不得而知,隻知道這件事在橫濱的上流社會口耳相傳,似乎事關“預言”,而親眼見過的人,都成了聖天錫杖的狂熱信徒。
他們眼睛也不眨地為這個宗教組織獻上大量的“捐款”,聽說涉及的現金流已經上億,而這些,隻是為了獲得某種内部儀式的入場券,成為教主的座上賓。
昨天出現在亂步君眼前的那個三島,他的父親,正是這群狂熱信徒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