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夠了,别不認我……”陳旭喃喃出聲,聲音輕得像窗外的細雨,卻帶着令人内心滾燙的熱意,“我還沒長大呢,說好了要掙錢給你們花的……”
多年前陳旭寫給林置和許曼曼說過,讓他倆等一等,等自己長大了掙錢給他倆花,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記得……
還沒分開,林置已經感覺自己的心被剝去了一塊。
燕家别墅裡,楚奕秋亦步亦趨地跟在陳旭身後,也不說話,隻是無法接受孩子離開她的視線。
陳旭一回頭,她就避開視線,四處張望,假裝找東西。楚奕秋哭完後到現在鼻尖還紅紅的,經曆了一場情緒波動後其實有些困了,整個人看上去迷迷糊糊,可看上去又很孤獨,仿佛多年前走失的其實是她……
燕堯光也很無奈,勸她去休息,但楚奕秋隻是默默的看着陳旭,也不說話,就那麼犟着。
“你别說她,她隻是太害怕了……”燕堯光看着跟在陳旭身後有些無助的妻子。
“不會,我隻是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陳旭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剛才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躲在門口的女人,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楚奕秋從小生活在書香世家,父親楚雪無是b大的國畫系的教授,他的墨寶重金難求;母親姚娉婷則是b大的文學史教授,盡管家中有個弟弟,但她仍是衆星捧月下的明珠,自幼在藝術與文學的熏陶下創作,高中時便出版了第一部散文詩集。後來在國外留學時與同為校友的燕堯光相識。
燕堯光苦苦追求三年才獲得這位才女的芳心。
那樣一個心懷傲氣的女人怎麼能是現在這個樣子呢?她該像許曼曼那樣恣意生活,被家人寵愛,受子女敬愛。
楚奕秋被陳旭牽着走到沙發邊上時還沒反應過來,她愣愣地看着那個可以将完全包住的手掌,回想着自己曾經握住的小胖手,“你長大了好多啊…比我高…手也很大。”
“你想看看我以前到現在的照片嗎?”陳旭将女人牽到身旁坐着。
“可以嗎?”楚奕秋睜大雙眼,眼中的期待令她從“死氣”中脫離出來。
“嗯,我可以叫許姨給你看照片,她還可以跟你說我小時候到現在的事,你想見她嗎?”陳旭從燕堯光口中得知楚奕秋這十三年來一直封閉着自己,不社交,不外出,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或者嬰兒房裡,就連心理醫生都是來家裡給她會診。
心理醫生一直建議楚奕秋要多出去走走,多與人交流,才能走出内心的陰影,藥物隻能治标,而心病的本源是她在自己的過錯中日複一日地折磨着自己。
如果讓她知道孩子雖然不在身邊但也在好好長大,是否能減少她心中的罪孽感?陳旭覺得可以一試。
“當然!她離得遠不遠?堯光,你可以去接她嗎?”楚奕秋眼含期盼地望着燕堯光。
“你稍等我一下,她就在隔壁。”燕堯光立馬起身,“你認識她的,她是許成峰的妹妹,許曼曼,咱們辦婚禮時你還誇過她很漂亮。”
“那你快一點哦,我有點着急。”楚奕秋難得地露出從前才有的嬌氣,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需要人哄着寵着的大小姐,這是燕堯光近十幾年來夢中才有的模樣。
許曼曼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林知許也想跟過來,但從燕堯光口中得知了陳旭媽媽生病了後,便沒再堅持。可心中仍是焦灼,既怕陳旭回去後沒有在自己家過得快樂,又怕他太快樂了會把自己忘掉。
“秋姐,你怎麼還是這麼漂亮。”許曼曼坐在楚奕秋身旁,其實眼前的女人憔悴了許多,消瘦、蒼白,那是掩蓋不住的病氣。
“是嗎?我今天穿了最喜歡的裙子,因為懷安回來了。”楚奕秋笑着看向陳旭,雙手撫摸着腿上的白裙。
“很漂亮,和我想象中的媽媽一樣。”陳旭希望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能給對方一點力量,讓她能往前走走,别回頭看。
楚奕秋笑得很開心,将鬓邊的長發挽到耳後,“那你應該也會喜歡幼宜,她和我長得很像。”
陳旭知道自己有一個4歲的妹妹,也是因為她的出生才讓楚奕秋找到一點對生活的期望。
“女兒像媽媽,兒子像爸爸,這倒是和吱吱反着來,吱吱和小旭…和懷安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你要看看他倆的照片嗎?”許曼曼将手機的雲盤打開,裡面有個相冊存放着陳旭來到家裡後的照片,從小學到初中,許曼曼記錄下了兩個孩子的成長過程。
“要看的,很想看。”楚奕秋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許曼曼的手上。
許曼曼給她講着從陳旭8歲開始的每一張照片,有他在商場抓娃娃的、有他和林知許一起喂小羊的、有他騎馬的、有他獲獎的、有旅遊時的、有做功課時的、笑着的、闆着臉的、害羞的,楚奕秋每一張都看得很認真,聽得很仔細,她想用雙眼記錄下每一刻自己不曾參與的過去,越看越能明白她的懷安有被好好愛着,無差别的愛着。
漸漸的,那些對孩子的思念延伸成了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妹妹的感激之情,“曼曼,謝謝你,謝謝你們對他這麼好……”
許曼曼用紙巾擦去對方臉上的淚水,“他一直是個很好的孩子,而且我也是真心的把他當成我的第二個兒子,養的時候沒想這麼多,也是希望他以後被親生父母找到時能讓他的父母知道孩子沒吃苦,長得很好。”
“你們都是我的媽媽,是我想要一起生活的家人。”說完這句話陳旭将臉扭向門口,隻留下一隻通紅的耳朵。
許曼曼悄聲告訴楚奕秋:“這可太難得了,我從沒聽他說過這麼窩心的話,這孩子打小就不愛說話。”
“是嗎?這是像誰啊?他爸可是情話高手,當年給我寫的情書可肉麻了。”楚奕秋笑着回答。
“你還有姐夫的情書呢?我回去也讓林置給我寫一封。”
兩人的悄悄話被陳旭和燕堯光聽得一清二楚,一個紅着耳朵假裝聽不到,另一個眼含柔情地看着那個“走失”多年的白裙“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