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檐,悄無聲息進了殿。
這座時光侵蝕的明塵正殿内裡極空,沒有蒲團或貢案,僅正中安着座幾乎頂破屋頂的佛像。這佛像跏趺而坐,靥點朱砂,阖目展眉,如悲似喜,饒是林鶴歸不修佛理也感受得出有股說不出的怪異感。
林鶴歸往額間上繪了個清明咒祛除這影響神識的不适,凝神感知一陣,打量起了四周。
這殿中有着蛛絲般的靈氣波動,定然還藏着空間陣法,而憑他的眼力看不出端倪,八成有障眼法。
林鶴歸有了計較,藝高膽大,直接伸手摸上殿壁。
這個障眼法相比起外頭的殺陣就不是很用心了,記得擋視線神識卻記得不擋知覺。甫一觸上牆,林鶴歸便摸到了細密的陣紋。不過他擡頭望了望高約五丈、紋飾莊嚴華麗的殿頂,剛松的半口氣默默吸了回來。
他順着牆根試探幾步,愈走心下愈沉。光這幾步路下來,林鶴歸感知到的這個隐匿陣法規模就不是以往那些的空間陣法所能同語的。
據他所推,這麼一座大殿,四壁刻滿了陣紋,間或夾雜着幾枚山家火紋。
林鶴歸不時停下緩神,動作稱得上緩慢,費上兩炷香的時間,通過這面牆的陣法推演出隐匿着的空間所在。
入口在佛像後。
林鶴歸目光轉向入口所在方位,面無表情望了片刻,擡步走到佛身前。
他仰頭,與佛對視。
佛像居高臨下,目光憐憫。
林鶴歸收回目光,繞過佛像,屏息斂神,輕輕撥開壁上空間陣法的入口,擡步邁進這面後牆。
面前剛還是一片白茫,不過瞬目,周遭濃稠的霧氣流水般退去,露出霧後的景象。
眼前是佛像堅實的後背。若非林鶴歸确定自己一直在往前,怕是會以為自己不過轉了個身。
依林鶴歸的經驗,被藏在空間陣法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小打小鬧。都走到這兒了,他再怎麼自信也是滿心警惕。這處空間陣法内神識受制,林鶴歸踏着迷空步障,往外挪了數步。
誰知剛繞開佛像,迎面就是一道跪在地上的人影。林鶴歸悄然縮回佛像後,手心微微滲了些冷汗。
小乘期。
那人身着茶色僧袍,正對佛像這邊,伏在地上不知摸着什麼;頭頂光潤锃亮,林鶴歸一瞥沒來得及看有多少戒疤。
入寺兩年以上的僧人都有茶色僧袍,這點暫且斷定不了身份。林鶴歸寺中這幾日了解到的小乘期不過三人,其中就包括待林鶴歸态度莫名尤為和善的明塵寺首座明心。但無論是不是明心,在這陣法裡對上小乘期,林鶴歸都沒有一擊制勝的把握。
林鶴歸貼在佛像後聽着動靜,心念飛轉的同時再度探身,想再看看這人動作。
他剛探出頭就聽見一道聲音傳來。
隻聽那人語氣平緩敦厚,細聽似乎還帶着“果然如此”的意味:“林施主,既到此處為何不過來一看?來都來了。”
林鶴歸心下微驚,但既然已被發現也就沒什麼好扭捏的,于是坦坦蕩蕩自佛像後走了出來,擡手施了一禮。
“霧隐山林鶴歸打擾……明心師父了。”
“阿彌陀佛。”大殿正中,明心起身,向林鶴歸合掌回禮,面上笑容佛性,如悲如喜。
“林施主來得正巧,并無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