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醫修迅速被分派了任務,混入這場無聲的戰場。
孿城四處彌漫着祛疫的草藥與雄黃味;尚未染疫的城使和主動幫忙的修士凡人結成分隊每日挨家挨戶清查患者;擅斷病的醫修每日去城南隔離處判斷病症緩急,把握疫病狀況;所有擅解症的醫修則不分晝夜地鑽研疫病、研制解藥,每有新藥便選輕、中、重症患者各五六人來試藥。
林鶴歸幫不上研制解藥的忙,便主動去陪醫修去隔離處。他倒不是去斷病,而是避免一些情緒激動的患者作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疫病爆發以來,孿城望夷醫館損失約三成醫修,其中近兩成并非亡于疫病,而是死于患者之手。
疫病爆發後被送進隔離處的患者不計其數。隔離處容量有限,但又必須為日日增長的病患騰出位置。醫館選擇将重症者轉送至另一隔離處照看。其中神識尚清醒者還有為醫館試藥的可能,而神識不清者絕大多數最終都迎來了一枚麻痹識海的丸藥。至于麻痹識海之後是否還有機會醒轉,這些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目睹了麻痹識海後癱軟無神的“受療者”,又有幸因試藥而症狀轉輕回了城南隔離處。醫修一個沒顧上,他就一五一十往外說了所見所聞。然後不到半日話就傳成了“重症患者隻有死路一條;若還配不出解藥,中症乃至輕症的患者也保不住。”
這話傳得忒有水平。有人眼見着自己病不見好,出隔離處的又沒幾個再回來,便覺醫修無能人生無望,整個隔離處都在囚禁自己。有的将自身痛苦轉嫁到他人身上,惡意挑釁傷害其他病患乃至醫修,更有甚者日漸癫狂。
醫館送去的藥有清涼鎮痛的功效,有位化嬰期的中症修士将其錯認為麻痹識海的藥,激憤之至,竟直接暴起攻擊那隊給病患挨個送藥的斷病醫修,隔離處傷亡數十,包括十餘名醫修。而傷人的那修士在真氣耗盡後病情突變,識海劇痛之下觸牆而亡。
這事鎮壓還算及時,望夷和孿城這邊也将送藥的規矩完善不少,但依舊導緻本就不多的斷病醫修更加稀缺,直至孟廣白帶來人手來這一困境才算緩解。
孿城眼下有各有各的忙處,林鶴歸不是醫修也沒無所事事。他年紀雖輕,修為經驗倒算是最紮實的。因此當岑令與問他能否護送醫修斷病送藥時,林鶴歸不多思索便接受了,岑令與當即言辭懇切地好好感謝了他一番。
所有能動彈的人都整日整日為幾個隔離處奔忙,孟廣白自然也沒閑着。他白日混在斷病醫修的隊伍裡查症看診,夜裡跟着解症醫修調配藥方,一日之中有九成時間都花在了控制疫症上。
得虧疫病爆發之初岑令與死谏孿城封城,附近七城立即有樣學樣挨個兒封城落鎖,老老實實傳訊求援、等仙盟送物資進來,大大控制了疫病散播。孟廣白他們到孿城一旬後,完全對症的藥方還沒試出來,每日進隔離處的病患先日益少了。
眼見病患數穩定下來,孟廣白沒再怎麼跑隔離處,一心撲在研制藥方上。
但這麼多日下來,光是孟廣白和孟天無兩處就已經換了十七種藥方,迄今卻隻能定神鎮痛,無法遏止患者識海的碎裂。更令孟廣白焦灼的是,部分患者用藥後的病情本有穩定甚至好轉,三日後卻全部再度惡化。
這完全悖逆了所有醫修的認知,近乎猖狂地在望夷谷千百年的行醫資曆上左右開弓地扇巴掌,所有望夷醫修的尊嚴搖搖欲墜。
孟廣白顫顫巍巍提着一口氣守望夷的招牌,配藥之餘反複研讀疫症爆發前後事紀乃至倒背如流,無奈還是缺一根串聯前後的線。
推究藥方、追溯疫因兩頭碰壁,他自知思緒受困,幹脆暫且放下手上事情,窩去林鶴歸身邊歇會兒。
說是歇會兒,其實還是離不開疫症。還沒聊上幾句,兩人心思又都飄回了當下局勢上。
孟廣白将那冊疫症事紀擱到膝頭,閉目癱在林鶴歸房間的椅上捂了會兒眼睛,帶着幾分疲倦地問:“鶴歸,據你所知,都有什麼作用于識海的術法?”
林鶴歸遞還冊子後便又靠回椅背上低眸深思,指節緩緩摩挲下颌。聽見孟廣白說話,他回神答道:“跟識海有關的術法倒多,但通常都是提神醒腦的。起這種摧人神智作用的還是巫蠱之術占多。”
“巫蠱……”孟廣白沉吟片刻,“密教那邊嗎?”
林鶴歸點點頭,但道:“不過我先前跟師姑談過幾句,聽師姑意思也覺得不像是密教所為。畢竟巫蠱之術算是密教獨學,這場疫症又必然會引起仙盟注意,聰明的做不出這種不打自招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