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夭點點頭,看着央拉措也笑了笑。
央拉措當即要拉韶夭走,幽綠眸子閃着光興奮道:“小桃小桃,陪我去市上逛……”
韶夭快走幾步與央拉措并肩,略拖着聲應她:“好。”
司華自識海中分了一縷劍意出去不遠不近地護着她們二人,不覺想起自己那時好似也是這樣将仰止拉出學宮尋酒喝的。
她面龐柔和了些,眼底帶上些許笑意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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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華日前接到先生知會,玄淵今年的徒生來了,她那間寝舍要多住個人進來。
司華撇着嘴收拾另一張床鋪上的雜物。
她知道自己這獨寝過不了多久,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夏令都還沒過呢。
她小小歎口氣,心想:也不知道這新舍友怎麼樣。
不擾人的還好,要是個不好相與的,怕是還得打上一架。
她正抱着最後幾件玄色箭袖練功袍往自己床邊走,門外傳來些動靜,接着門被人推開了。
司華轉頭看見一名穿着素衣、眉目清淡、身量高挑的修士進了門。
那人單手提住衣擺跨過門檻,見裡頭有人,便止步補敲了兩下門闆,禮貌道:“你好,在下玄淵門下仰止,字境安,今年十七,在真術殿修習。想來日後你我便是同窗舍友了。”
司華怔了怔,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把練功袍往上一扔,轉身同放下行囊的仰止道:“你好,我是司華,字照幽,今年剛及笄。我在擢武殿修劍。”
仰止點點頭,彎眉一笑:“照幽,日後請多指教。”
還沒人這麼同她說過話,司華覺得臉上有點燒,帶着幾分無措地答道:“好,你也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當時,司華覺得雅士無非就是仰止這般模樣。
仰止确實是學殿裡出名的雅士——仙根靈慧,淡雅脫俗,性情平和,為人禮貌。她一派神貌仙資,又學得一手好術,甚至會自創身法,真術殿的人都說她打襁褓起就是枕着道經念着道經入睡的。
但司華清楚,仰止是個鮮活的人。
仰止也會玩笑,也會倦怠賴床,也會挑燈趕先生布置的課業,也有癖好——她愛看趣事轶聞,成日裡捧着看的哪是什麼道經,分明就是學宮外頭街上的雜書。
興許是因為長司華兩歲,仰止常在起居學業上照顧司華一二。司華能放心睡着,仰止會及時輕聲喊她去練早功;寝舍的傷藥不知不覺都在仰止那兒放着;真術殿首席的三言兩語對司華而言頗有指點迷津的意味,叫她的劍意日臻圓滿。
作為回報,司華扯扯仰止衣袖,要請仰止喝酒。
其實兩人都清楚,這哪是回報,該說是司華缺個酒搭子。
仰止依舊跟着司華去了酒肆。
司華很高興。
隻可惜仰止是個酒蒙子。後來都是司華喝酒,乘醉指點江山,從擢武殿放肆論到八郡;仰止聽她指點,陪她坐着,看看雜書,喝些茶或飲子。
當然,都是司華埋單請客。
仰止原先還說司華破費,司華半醉着敲了敲酒壇子,拍着胸脯道:“沒事,别的不說,祝家旁支錢财還是不缺的,不然也來不了學宮。”
仰止覺得在理,不再多語,後來也由着司華包下她的雜書費。
再後來,二人雙雙結業,仰止回了南郡。司華還是常常約仰止去喝酒,仰止也次次赴約,哪怕一個在中郡祝家,一個在南郡玄淵。
她們從明台期約到兩人入出竅,司華劍法大成,仰止甚至勘破空間創身法“迷空步障”。司華以為這無言的約定會一直延續到她們倆入聖人境甚至登仙——司華從不懷疑仰止能入聖人境。
誰也沒想到,後來司華再沒見上她的阿止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