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
一道輕微的聲音透過縫隙傳來,在火焰的噼啪聲的幹擾下,幾乎難以分辨。起初布魯斯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傑克再次喊他。
“布魯斯!你在裡面嗎?”
那聲音很熟悉,帶着強烈的焦急感。
布魯斯猛然意識到,這是傑克在喊他。
他想開口回應,可之前綁在口鼻上的防煙塵的布早已被烘幹,剛一吸氣,混合了多種化學物質的濃煙瞬間卷入呼吸道,他開始止不住的咳嗽,喉嚨如同被撕裂般疼痛起來。
“咳咳……咳……你……先離開……”
他痛苦的喘息着,壓着胸口,生理性淚水從滿是煙灰的臉上流下來。
缺氧讓他産生耳鳴,腦袋發暈,有那麼一瞬間他什麼都聽不見了,意識模糊,不過他很快又重新對抗起自己的生理狀況,用強大的意志力将身體上的不适、痛苦壓制下去。
他開始在心裡衡量起能否找到别的出口,但他立刻又否定了這個選項,商城的其他區域早已陷入火海,那些障礙,塌陷,濃煙,都在阻礙他尋求生路。
而且——
他低頭看一下自己腳邊昏迷的螢火蟲,他沒法帶着這樣一個被沉重的鐵皮包裹的家夥,穿過濃煙和火焰去尋找别的出口。
布魯斯短暫的權衡利弊了一下,清理堵塞物逃生似乎成了唯一的可行的辦法。
他咬緊牙關,用鋼管将一塊滾燙的鋼闆翹起了一個角,再用力往下壓,試圖把上面那些燃燒着的不明物質先抖落下去。
這時,透過那條縫隙,他看到那一頭有黑色的影子在晃。緊接着,他感受到眼前的鋼闆被什麼力量微微移動了下位置。
他猛的意識到,有人正在幫他——
下一秒,一截焦黑的鋼筋被生生擡起,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看到了一隻手,指節繃緊,手背的皮膚因為高溫而泛紅,而手心的的血肉裸露在外,皮膚幾乎已經被燒掉了,粘在了鋼筋之上。
他愣住了。
那一刻所有的關于火勢的判斷,如何脫困,氧氣還能堅持多久,所有的這些念頭全部被他甩在腦後。
他用一種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眼神看着那隻手,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心,看着斷裂了的指甲,看着那截死死扣在滾燙的鋼筋上的指骨——
那隻手現在和它曾經的樣子已經相去甚遠。在火焰的灼燒下,曾經的蒼白的皮膚變得通紅,甚至有些焦黑,可他依舊在用力在推動,在擡起,在緊抓。
傑克。
是他。
“别碰……咳……咳。”
他試圖阻止,但話沒說完就咳嗽起來。
火光在廢墟間閃耀,煙霧滾滾,他看不到傑克的臉,隻能看到他的一隻手臂。
那隻手臂從剛才挪動的鋼筋的位置伸了進來,死死的抵住壓在上方的橫梁。布魯斯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支撐,但他猛的意識到,以他的角度根本沒法給予幫助。
該死。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隻傷痕累累的手臂頂起了障礙。緊接着,另外一隻手也探進來,把那些堵住通道的,滾燙的,甚至有些還在燃燒的障礙物一寸一寸扒開。
燒焦的一切開始晃動,一塊缺口被破開——
傑克徒手從斷裂的鋼筋,燃燒的木材中硬生生的打開了一條通道。
冷風從室外灌進來,吹得他眼睛刺痛。
他看到那人臉上的煙灰,發尾有焦痕,他喘着氣,整個人看上去很狼狽,但是那雙明亮的綠眼睛在閃耀着,散發着喜悅的光芒。
那雙眼睛在盯着他,似乎想确認他沒事。
布魯斯的喉嚨動了動,但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他的身體快于思想,他沒有浪費時間,迅速彎腰,将昏迷的螢火蟲架起,快步朝着傑克清出的那條通道走去。
身後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身前是傑克死死撐住的生路。
……
他逃出來了。
……
外面很混亂,布魯斯把螢火蟲丢在了綠化帶旁邊,讓他靠在樹上。
幾分鐘後,消防和警方姗姗來遲,而此時的布魯斯跟傑克回到了車裡,他找出了車裡的醫藥箱,從裡面拿出了酒精和繃帶開始為傑克包紮。
傷口很重,消毒的時候能聽到傑克輕微的吸氣聲。
“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