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空第一次催動天賦,是在母親弗麗嘉的葬禮上。
清冷的葬禮在午夜拉開帷幕,蟲鳴鳥咽,人影寥寥,朦胧的霧氣覆蓋着月光,一如母親慘白的面容。
夜葬是雙塔一族曆來的傳統,也是母親執意如此的選擇,仿佛刻意回避人世般,充滿了不可言說的沉重。
年幼的空面無表情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蒙德城外總是與霓虹世界裡的躁動不安顯得格格不入,廢棄的花園荊棘纏繞,鏽迹斑斑的鐵門爬滿了鮮紅如血的玫瑰,漆黑的棺木泛着冰冷的光,就這樣緩緩地沉入墓底,再被泥土掩埋,然後任由神父做作的慈悲,倉促結束這場靈魂與世界告别的儀式。
“生命是一場沿着時間之軌前行的旅程,在抵達終點的那一刻,也意味着新的旅程即将開啟。”
弗麗嘉的聲音似乎還殘留在空氣裡,空茫然地擡頭,頭頂的月亮模糊得像一張人臉,它安靜地注視着大地上的悲歡離合,在無限的時間裡記錄一切黑夜的故事。
空回憶起弗麗嘉被病痛折磨的那些日子,她虛弱得不像話,仿佛下一秒靈魂就會與血肉分離,她摩挲着空的臉頰,嘴角溢出的鮮血,被她臉上溫柔的神情分割成一種難言的美麗。
“凜冬将至,空,你不能一個人留下來。”
弗麗嘉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句話,直到死神将她帶走,留給空的也隻有這句話,還有葬禮上那一地慘白的月光,和漆黑冰冷的棺材。遠處的蒙德城依稀可見霓虹閃爍的光,仿佛不曾入睡,而空唯一的親人則躺在濕潤的土地裡,再也不會醒來。
他死死盯着眼前那塊散發着泥土味道的新鮮墳地,直到葬禮結束也不肯離去,異鄉的風拂落玫瑰的花瓣,混合着一股潮濕又馥郁的香氣刺激着空的嗅覺,繼而在胸腔内發酵,變成巨大的悲傷裹住跳動的心髒。
于是空開始哭泣,為死去的弗麗嘉,也為突如其來的孤獨,他盡情地宣洩着情緒,也就是在那一刻,空覺醒了天賦。
數不盡的陌生畫面就這樣突然間洶湧而至,裹挾着噪雜的話音将空瞬間吞沒,巨量的信息源源不斷地被塞進他的大腦,他蜷縮在地上,像一隻受傷的幼獸般痛苦地啜泣,直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腦海中,空才終于停止了顫抖。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金色的發絲掩映着金色的瞳眸,眼裡的悲傷卻與弗麗嘉如出一轍,她在哭泣,晶瑩的淚珠不斷滾落,空仿佛能感覺到它們滴落在皮膚上的灼熱,心髒鼓動着某種陌生的情緒,他張了張嘴,一個陌生的名字脫口而出:
“熒…”
2、
塞琉斯在一個廢棄的小巷裡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空。
他被粗暴地摁在冰冷的地上,那頭漂亮的金發散落在污水裡,遠處堆積的垃圾散發出惡臭,粗鄙不堪的咒罵在小巷裡回蕩,槍聲響起,躲藏在垃圾裡的老鼠被驚得四處逃竄,塞琉斯魁梧的身影出現在巷口,他嘴裡叼着煙,點了點槍口緩緩道:“不想被執法隊帶走的話,就給我滾!”
蒙德冒險俱樂部會長的身份,即便在陽光無法顧及的陰暗世界裡也足夠震懾,塞琉斯上前将空從地上扶起,那張稚嫩的臉上此刻爬滿了傷口,鮮血混合着黑色的污水向下滴落,空努力睜開雙眼,可身體的痛楚遠不及腦海中巨量信息彙聚時的折磨。
他死死拽住即将離去的塞琉斯,咬牙忽略此刻盤旋在大腦中的那些畫面,祈求道:“那些人…搶走了我的東西。”
塞琉斯回頭,看向眼前身量尚且不及自己腰胯的空,翠綠色的眼睛深處古井般幽深無波,他在空面前蹲下,然後将剛才那把槍放進他的手裡。
“那就自己去搶回來。”
他看着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學會控制自己的天賦,不然沒人能幫你。”
“你要知道,你的存在并不受到祝福。”
空立在原地,指尖松開了塞琉斯的衣角,抿着唇不再說話,塞琉斯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消失在了巷口。幾天後,蒙德城郊一起惡性刑事案件引起了西風局的注意,成片堆積的屍體除了緻命傷口以外,沒有任何掙紮和多餘的痕迹,整個畫面安靜而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