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潇湘
元青争讓康樂把伺候三人的姑娘帶了過來,又讓看守第十間屋子的人一同前來,是個紮着雙丫髻的小姑娘,年紀不大。
幾人進去旁邊一間幹淨屋子,康樂也坐下了,盛舒宇鋪好紙張,落籽磨墨,準備記錄談話。
元青争溫聲道:“三位姑娘可以詳細跟我說說,案發當天你們看到的所有情形嗎?
我不願意翻閱文書,上面模模糊糊的不爽快。
本官乃陛下欽點的主探官,此案一手督辦,你們有什麼,就說什麼,我什麼都不怕。”
三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們一進門去,那三個人已然喝的醉醺醺的了,我們盡心伺候,卻連散碎銀子都沒得到,十分摳門。”
“不錯,但是康媽媽跟我們說他們很有來頭,不得怠慢,我們也算是很有操守,什麼勁都使了,給他們伺候的好好的,但誰也沒想到,事兒辦到一半的時候,好好的……那三個人就開始吐血了!”
“當時那人吐血吐到我身上,我渾身感覺都血淋淋的,那點溫熱的血滴子附在我身上跟發燙似的,我吓壞了,一把把他推到在床鋪上就要往外跑,還好她們兩個拉住了我。”
“是,外面都是客人,康媽媽說過,出來做活,就算是遇到天塌下來的事情都不能慌張,所以我們都各自披了衣服,匆匆去找康媽媽了。”
“等我們再回來的時候,屋子裡就都是官差了,那場面駭人,有一個看着都死了,還從嘴角往外溢血呐!”
盛舒宇停筆,問道:“那死去三人皆是我的同僚,但本官當時消息閉塞,并未到場,所以帶兵前來的官員,三位姑娘有認識的嗎?”
“有一個是建章府的師爺,叫海平參。”
“是的,但後來趙府尹也帶人來了。”
“那帶兵前來的所有人中,包括那些兵,有沒有人獨自在屋子裡待過?”
元青争右手不時用拇指搓過食指指節,這是他在思考,“或者你們看見有誰,拿水沖刷了屋内的香爐?”
……一室寂靜。
見屋裡沒人吱聲,此時一直未曾說話的小姑娘開口了:“趙府尹。”
元青争的目光被她吸引而去,見她隻有不到十歲的樣子,換了一副更為和善的表情:“小妹妹,你一直在第十個房間看住道路嗎?
趙府尹是怎麼得到獨處一室的機會的?可以告訴哥哥嗎?”
那三個姑娘互相使眼色,是又驚又疑的模樣,又都看向康樂,康樂沒理她們,自顧自沉穩得很。
小姑娘往日裡見生人比見生肉都多,此刻倒也不怯:“他是官,他一聲令下,所有人就都出來了。
對了!他說他要驗屍,然後就在裡面待了很久,但我沒有注意香爐是何時被沖刷的,不過我能肯定,第二批官沒來的時候,香爐是好好在床頭案上放着的。”
“我一共就這麼高。”小姑娘擡手比量自己的頭頂,可愛得緊,“正好看見那香爐,隻不過後來我們都被那些官給轟走了。”
“小妹妹居然記得這麼多,真乃人中龍鳳啊,此後必然大有可為!真棒!”元青争鼓勵似的捏了捏她的臉頰,又帶着探究的眼神看向衆人口中的康媽媽。
她依然是一副風情萬種,泰然自若的樣子,眼波中流轉着魅惑與精明。
元青争問道:“康媽媽,哦,不是,康夫人,這個香爐你有什麼了解的嗎?”
康媽媽手上輕巧地轉着扇子,柔聲道:“香爐是我館裡的不假,但這香,是他們自己帶的,并不是我這處的,而且在趙府尹出來之後,香爐已被沖。”
元青争廣袖中的手攥緊:“康夫人此言當真?”
康樂這話,再加上小姑娘的證詞,足以證明是建章府尹趙迦沖了香爐,元青争心緒一時有些激動。
“比真金還真,”康樂笑道,“而且那三人喝的酒,也是趙府尹挑的上好米酒,三人的嫖資,也是趙府尹給的正經銀铤,三人的屍體,也是趙府尹讓小民保護好的。”
保屍體?
如果趙迦是兇手,他為什麼要保屍體?
如果趙迦不是兇手,他又為什麼要沖香爐?他到底知不知曉香爐裡的東西是什麼?
盛舒宇忍不住問道:“康夫人,此言若是到了公堂之上,不知還認不認?”
康樂搖着扇子扇風,看了看元青争,又看了看盛舒宇,一字一頓道:“不死不改。”
元青争啞聲:“畫押。”
驗屍再加上取證,元青争一行人回到建章府官驿,天色已晚,畫押文書由落籽收在懷裡,元盛二人各回各屋。
元青争還和曹抒嘀嘀咕咕了幾句,然後曹抒很有當差的覺悟,分了幾個人給元青争輪班守夜,就住在元青争的隔壁。
晚上隻要他叫一聲,立刻就會有人應。
回到住處,元青争垂眸欣賞着官驿廊間的盆栽,等落籽把屋裡的蠟燭點亮。
可落籽剛掏出來火折子,便查覺到有人輕輕柔柔的,從背後虛摟住了他的腰身。
他的身體一瞬繃直,腦海中的各類想法瘋狂奔騰,叫嚣。
天呐,公子,今天怎麼這麼主動?今晚要不要推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