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神神秘秘的看着他,往前俯了俯身子,笑意緩緩而逝:“看你盡心為國辦事的份兒上,孤送你個消息,刑部小隊死了三個,活了兩個,分别叫韓瑾,盛舒宇。”
從東宮回來,至清樓裡落籽正在幫着收拾行李。
元青争原本顧念他的身體不想帶他,可他說:“公子,我這幾日病症好不容易減輕了,如果突然見不到公子,隻怕又要加重,心傷比身傷更能擊垮我。
況且我是公子的貼身小厮,從小學得許多雜識,帶着我,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用上我呢?”
這話說得有理,落籽确實學得雜,都不精罷了,元青争索性随他去。
又自己偷偷收拾了一個小包裹,誰都不準碰,裡面是兩件裹胸和幾個月事帶。
冬雪來傳話,說侯府正廳來了诏書,元青争趕緊前往前廳,離着老遠就聽到了方玉甯的聲音。
待走近,他便注意到後面太監捧了一個長案,上面紅布半蓋,原來太子給他求的恩典——
是皇帝斬馬劍!
通身金光,滿鑲五彩寶石。
這可是禦劍,“見之如見朕親臨”,四品以下官員任刀任剮,四品及以上,留命就好。
除寶劍外,皇帝還另給了他二十人的兵部小隊聽候調遣,這裡面有個他的舊相識。
曹抒,時任兵部職方司員外郎,七品。
盛夏 荊州 建章府
盛舒宇自有方法知道,此番朝廷命官被殺一案,欽點的主探官是元青争,他早早就等在官驿門口,終于盼到一輛熟悉的馬車:“青争!”
元青争并沒有坐在車廂裡,這連日的奔波把他骨頭架子都快颠散了,他和落籽并排坐在馬車前頭,并且時不時的把頭放在落籽的肩膀上搭着。
他看到盛舒宇在官驿前面向他揮手,高興的回應:“複光!”
落籽攥緊了缰繩。
與盛舒宇站在一起的還有不少人,觀其品級,隻有一人尚方寶劍殺不得,紅色暗紋廣袖官服,搭五玉皮質腰帶,是四品官員。
此人應該就是荊州知州荀長海了。
那剩下的就是建章府尹,師爺,衙門文記以及其他不甚重要的官員。
元青争下車與幾人熱熱絡絡的見了禮,被簇擁着進入官驿正堂,亮了任命書與皇帝斬馬劍,衆人見之跪拜。
爽極了——
衆人讨論了最近建章府内發生的事情,盛舒宇有些沉默,其他人一問現狀就是好,一問前因就是不知道。
元青争懶得與他們周旋:“本官此次前來,是受了皇命調查刑部官員遇害一案,伍部侯也曾點過本官從旁輔助赈災糧變砂石一案。
按說事情棘手,該即刻辦案的,隻是本官從平京奔赴此處着實勞累,有什麼事什麼案的,都明日再說吧。”
由此,人作鳥獸散,元青争把盛舒宇留下了,又囑咐落籽和曹抒看好周圍。
盛舒宇急切道:“青争,你是怎麼說服太子殿下讓你接辦此案的?”
元青争心虛:“我聽聞你們小隊出事了,在朝會上慷慨激昂一通論,太子被我打動,為我保舉了此案。”
其實他也沒有說謊,隻不過是将太子保舉與他進忠言的順序倒了一下。
畢竟太子要他辦的事,總不能真的和盛舒宇說,侯府裡,任爾堂的耳目也沒撤。
盛舒宇略微驚詫,倒也沒有追問:“既如此,你是這兩個案子的重合之人,我将現狀與你詳細說說。”
元青争把他留下就是這個意思,他想聽點有用的東西,但顯然荊州的本地官員不會說。
反正面上的樣子已經做足了,不如直接趕人,給他們留下一個跋扈驕矜的形象。
不論他是否有實幹,來荊州的第一天不準備查驗被害官員屍身,倒嚷嚷着要休息,可以給他們作個草包的第一印象。
元青争寶劍在手,他們若想被夷九族,就盡管來殺他,不然就隻能努力讨好他:“願聞其詳。”
盛舒宇迅速組織語言:“在平京查出的信息,我就不贅述了,你也知道,總之赈災糧從河豫州往荊州運的時候,都是好糧,到了荊州就是砂石了。
而砂石糧各地府縣竟也煮熟分給災民,我走訪聽聞,那就是有些粟米粒子的石頭湯。
百姓若是想喝湯湯水水的,把頭往河裡一埋,豈不是管夠。
所以才有百姓不滿,寫了文書,告到禦前。”
元青争颔首:“怪不得,也虧澇災不嚴重,不然那些告狀的百姓撐不到平京,就該一命嗚呼了,砂石糧也得搶着吃。”
“第一批赈災糧戶部文書一應俱全,平京實在查無可查了,我就跟随刑部小隊來到了荊州。”
盛舒宇繼續道,“一開始大家鬥志昂揚,荀知州熱情不大,建章府尹趙迦倒事事親為,甚至把多年的賬本也給我們看了。
我們連着幾日挑燈夜讀,就是沒有發現有什麼大的纰漏,也就無從判定到底誰有中飽私囊的嫌疑。
之後我們又傳話了當時押糧的兵士,結果什麼都問不出來,上了刑之後嘴也都硬的很。”
“源頭,過程,結果之處都查不到線索,”元青争蹙眉道,“可是這糧不會自己長腿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