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下石台,掀開台布,果然發現在道德天尊對應的位置,凹陷了一塊四方石闆。
石闆邊側有凹槽,拉開之後,赫然是一個能容納一人行的密道!
密道階梯延伸向地底,幽邃可怖,黑得十分疹人,像是什麼怪物的嘴,正餓極了而大張着。
把機關簡單跟元青争交代好,盛舒宇掏出火折子下密道。
可剛下沒一會兒,他又上來了:“青争,密道過于窄,我下不去,你身量比我小些,你來試試吧。”
“啊?!啊……好吧……”元青争接過火折子,不得已抛棄了望風的職責。
暗淡火苗下,元青争壓下心間的恐懼,盡量踩實每一步台階。
肩膀已不時剮蹭下兩側牆壁的土屑,可這該死的幽深密道還在慢慢收窄。
直到火光映出前方一個拐角,元青争不可避免的想起來那個骷髅一般的觀主。
那彎造得極窄,想來盛舒宇就是沒過去這裡,而那個骷髅觀主想要過去,目測輕而易舉。
他擡手抹過一把頸間的虛汗,輕歎口氣,吸起肚子,側着身,費勁巴拉的穿過去了,腦門蹭上一堆土。
落地後複行十幾步,從地面來看,此刻他應該在堂前階梯下。
鼻腔隐約充斥着腥味,還混雜着什麼腐爛的味道,元青争幾欲作嘔,掩鼻而行。
密道高度伸手可觸,三十幾步後,兩側的牆體猝然消失。
他大氣不敢出,悄悄摸摸往前遞出火折子。
“嬰屍叢林”。
手中的光芒雖然微弱但很夠用,照出的光景讓他在豁然開朗之餘,刹那間窒息……
一根又一根的麻繩綁住嬰童的兩隻手腕,将其吊了起來,離地大概一尺有餘,觀其數量遠超二十。
有些屍骨的皮肉已然皺縮的不成樣子,真真成了幹屍,麻繩的另一端埋在頭頂的土壁裡。
他們臉色灰白,衣裳破爛,腳上全都沒有鞋,更甚者一些無衣物蔽體的,隻怕連足月都沒有,扒去襁褓就被吊于此處。
地上還放置了幾個大銅盆,盆中是厚厚的赤紅色——原來那股腥味,是血腥味。
這些孩子,被集血而死。
元青争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冷靜的,如果不看他手心的汗。
他現在沒空去想多出來的這些孩子是從何而來的。
昨日剛失蹤了一個,既非手起刀落,可能還有救!
身随心動,他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摸過去。
盡管已在盡力平複心緒,可元青争依然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血液有些不受控的凝滞,手掌也在發麻。
那些屍身沒有絲毫熱乎氣兒。
觸之生冰,心髒發緊。
“不要……”
可能是受到了光亮的刺激,一道難以聽聞的聲音飄上半空。
他敏銳捕捉到這蚊子似的聲音,也不知是在安慰誰,輕聲道:“活的,活的。”
往音源方向摸去,他終于摸到了最新失蹤的那個孩子,汗透脊背。
那孩子兩條細弱胳膊被挂的已然脫臼,腳踝處還有一道傷口,不知為何,竟不停的往下滴血,正落到下方的大銅盆裡。
嘴唇幹裂,頭顱無力的垂着。
不好耽誤,元青争立刻抽出匕首将孩子解救下來,又割下自己外裳的衣擺,将那傷處胡亂包紮上,背起小孩返程。
大堂,盛舒宇正全神貫注的望風,突傳耳中一道異響,他屏氣凝神,待到空曠的大殿又響起兩個短促的敲擊聲,他輕輕舒氣。
堂後房屋裡,遠山小道正在此時起夜,盛舒宇生等着他進去茅房,才趕緊打開機關。
裡面的元青争先把孩子遞了出來,悄聲道:“所有孩子隻活了這一個,但也隻怕是……”
說話間,盛舒宇背上孩子,輕聲道:“既如此,那小道正在茅房,我們一會兒從前門溜出去,直奔平京。”
元青争蓋滅火折子,理清局勢,聽從了盛舒宇的建議。
二人從門縫觀得小道從茅房出來,回了自己屋,才拿下前門門栓,準備溜走。
“不要!”
寂夜裡,罪惡道觀,背上孩子迷亂間受到外界的刺激,這聲“不要”已經可以算作異響了。
果然,後院腳步聲,由遠及近。
元青争将堂前大門迅速關上,拉起盛舒宇的衣襟就跑,盛舒宇背着孩子不敢遲慢半步,但跟不上元青争的步伐:“你先跑,别管我。”
後方小道已打開門瞧見兩人,他提腿就追,速度極快。
奔出三清觀,元青争回腿把觀門踹上:“閉嘴,快跑!”
二人狂奔三百步,解下缰繩翻身上馬一氣呵成,正準備揚長而去,遠山小道卻已奔到近前。
他抓住馬尻,一瞬用力,盛舒宇連人帶馬一齊摔到了地上。
小孩本就失血狀态,昏迷無力,不負所望的嘔出一口血,盛舒宇在一瞬間被摔愣後,掙紮着要爬起來。
遠山面色不虞,朝他逼近。
元青争見狀利落抽出靴中匕首,站上馬背,朝他飛撲,大喝:“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