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伯看着新來的這兩個才俊，思慮半晌：“此案現在沒有主探官，但你們既然想查，本官也不攔着。

去文書局找了卷宗看看吧，無需你們破案，隻消熟悉環境即可。”

“是。”

二人行過官禮往出走，元青争半道上斟酌開口：“複光兄，那日所見之物，并非我們要找的水怪，那怪物是能站立的。”

……

“我後來查到了。”盛舒宇唇角帶笑，沒說其餘的話，沒挑破這關鍵信息的事兒。

畢竟，若他與元青争身份互置，他也會想獨攬政績的。

他二人的幼時情誼實在淡薄，那晚算得上長大後初見，既是初見，又憑什麼要求，對方需事事與自己交底？

初見就把自己心中的成算、手裡有的牌，全都交出去的，那是傻子。

顯然他二人都不是。

元青争也明白這層意思，接了他這個好，和和氣氣道：“你我二人共入刑案司，又一同查辦此案，以後盡是合作機會。

此後我願與複光兄坦誠相待，信息對等，互通有無。”

此案現由二人一同查辦，若今日盛舒宇要與他計較一番這“站立”之事，其實他也是願意道歉的。

但以後絕不會深交。

畢竟世上聰明人那麼多，不差一個書呆子。

盛舒宇看向前方的文書局，眸色堅毅。

他對元青争的想法，遠不是坦誠相待，他要的，是能交付的忠心：“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他們向七品員外高志讨要了卷宗，通篇看下來，上面所寫的他們早已知曉，而最新一條是，昨夜再失幼童。

去到馬廄，元青争和盛舒宇各自将一件趁手的匕首藏于靴内，選了兩匹順眼的馬，再次出發護城河。

上次是在河的内側探尋，此次自然要探查河的外沿，元青争牽着馬走得緩慢：“不是那水中生物傷人，既能站立，搞不好是人為。”

盛舒宇行在他身後，附和道：“兩月有餘傷害了将近二十個孩童，頻率雖高，但護城河綿長，我們人力不足，用不了守株待兔的辦法。”

元青争點點頭表示同意：“岸邊忽立，拖孩童入水。可以斷絕惡人牙子的可能，畢竟孩子在此過程中，極有可能受到不可逆的損傷，賣不到好價錢。”

盛舒宇補充道：“也不會是強盜賊人，不然要贖金的字條早該送到孩子家中去了。”

“這便是最奇怪的了，孩子究竟是作何用途？”元青争就像那丈二和尚一樣，摸不到頭腦。

突然，他發現了什麼，招手道：“複光你來！”

河沿是一些類似拖拽的痕迹，十分雜亂，寥寥幾個腳印，大緻能辨出是背離平京的方向。

盛舒宇腦子轉的飛快，道：“青争可知，這遠離平京的方向有什麼建築嗎？隻怕孩子們并非死在這水中。”

“不錯，我們一直以為孩子失蹤在水邊，理所當然的就以為孩子死在了河裡，隻是打撈不上屍體而已，”

元青争蹙眉道，“但其實賊人早就帶着孩子去往他處了，保不齊還活着！”

盛舒宇看向元青争，他對這平京附近實在算不上有多熟悉，隻好寄希望于他能夠想到什麼：“既然總是擄走平京的孩子，那他們的藏身之處，必然遠不了。”

“容我想想……”元青争眯起眸子遠眺，隐在袖中的手指互相撚了撚，電光火石間，他鎮定道，“郊外，有一個三清觀！”

二人不做停留，翻身上馬疾馳，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如同兩發離弦的箭，不消片刻，已經能遠遠的瞧見觀門了。

“距離平京近便一些的建築，稍稍大一些的，便隻有這裡了。”元青争把馬拴在了觀外大約三百步，這一片樹林稀疏，好在草地繁盛。

盛舒宇遠遠瞧着這破敗的道觀，心裡沒來由的不舒坦，沉聲道：“藏好匕首，必要時躲在我身後。”

“複光兄不用這樣如臨大敵，我們隻是探查，又不多做什麼，”

元青争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拍了拍袖中的荷包，笑道，“隻要身上有銀子，不愁觀主不接待我們。”

“話雖如此……”盛舒宇心裡就是不舒坦，“我們進去吧。”

這觀香火稀少，遠不如平京城内的道觀寺廟，已值春末，整個前院除了寥寥幾棵常青樹，就剩下一株桃花，樹幹瞧着粗壯，枝桠卻無多少生氣。

元青争撇下盛舒宇走到桃樹近前，觀得有人專門用方石圈出了一塊極大的地面用來保護桃樹，不使人近。

他繞着石圈來回打轉，也沒瞧出這桃樹為何開得這樣破敗，間歇擡眸間是更加破敗的院牆。

二人走進大堂，石桌上坐着三位神尊，是為三清，他們虔誠跪下禮拜一番，元青争就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塊十兩的銀铤，投進了功德無量的立地箱裡。

咚—隆隆——

旁邊看了一會兒的觀主此時笑眯眯走近，詢問他們所求何事。

那寬大的道袍穿在他的身上，就好像罩住了一副骷髅架子，瘦骨嶙峋，宛如幹屍。

元青争瞧他頭頂上那點稀疏的毛發被挽得一絲不苟，眼眶深陷，可混濁的眼球倒還有幾分光彩。

脖頸間、手背上青筋凸起，手指幹枯瘦長，骨節突兀的詭異，整個人泛着青灰色。

讓人憐惜孱弱之餘，更添惡心恐懼之感。

盛舒宇張嘴就是瞎話：“我二人文不成武不就，但有一知己朋友，武藝方面絕頂聰慧，武試在即，我們來求他能得到好名次。”

元青争眼皮一跳，給他打配合：“是極，今日我二人求仙問道至寶地，眼看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在觀中借宿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