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與林傾玖睡在一起,哭啼聲倒是聽不見了,結果多了别的讓她睡不着的因素。
棺材裡面的空間比她想象中要寬敞很多,隻是别說聲音了,簡直與世隔絕,眼前黑漆漆一片。
她拼命地眨了眨眼,什麼都看不見,好似沉淪在無盡的黑暗中掙紮不出,絕望感蔓延襲來,深深地包裹着她,給她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她不安地開口:“林傾玖?”
“嗯?”林傾玖隻是輕輕地應了她一聲,之後便又重新陷入這種死一般的寂靜。
“我有點……睡不着。”季聆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卻努力地睜着眼睛,“還有,你覺不覺得冷?好吧,其實是我覺得有點冷了。”
片刻,她感受到林傾玖的身體挨近,心中多了點安全感,隻是對方貼過來的肌膚是涼涼的,讓季聆又覺得自己仿若墜入了一片深海中,沒有增加絲毫的溫暖。
除此之外,大概是空氣不太流通,她躺了一會兒後覺得胸口悶,屏息凝神,耳邊分不清是自己的呼吸聲還是林傾玖的呼吸聲,這種環境下帶給她很大的壓抑感,難受得她不斷地想動來動去,以此彰顯自己活人的存在感。
而每次她動一下,都會碰到棺材發出一聲悶響。
也許是吵到了林傾玖,林傾玖将她腿給壓住,仿佛沒有骨頭,輕飄飄的,可力度卻大得離譜,她竟然完全動彈不了。
她左手被壓住了,于是隻能擡起右手去摸索對方,掌心挨到一片順滑冰涼,應該是林傾玖的頭發,她往下,想憑借一隻手稍稍推開對方一些,“你能不能不壓着我?我不動就是了。”
掌心鍍來柔軟細膩的觸感,季聆手指戳了戳,似乎是想确認自己碰到的是不是林傾玖的臉,但不等她反應,林傾玖已經将她手腕拿開,轉而将她壓得更死了一些。
長發拂過臉頰、在她手腕來回撓癢,季聆想撥開,隻是對方頭發又長又多,甚至感覺在她脖子上纏繞了半圈,柔涼的觸感,滑過她的每一寸肌膚,猶如在編制一張網,将她緊緊地束縛在其中。
今晚是後悔沒跟林傾玖一起睡,又後悔跟了林傾玖睡。
季聆幹脆不動了,直至對方的秀發從她領口滑進去,那絲絲縷縷的秀發跟羽毛似的撓動着她的肌膚,帶來細密的癢意。
季聆咬着唇忍得十分難受,想出去但是打不開,隻能在這一方暗黑的空間裡,與林傾玖糾纏半天後,她突然意識到此刻自己與林傾玖身體緊密地挨在一起,腦子宕機了幾秒。
林傾玖應當是趴在她的身上,以至于令她覺得渾身沉重。
“林傾玖。”她喊了一聲,“你想幹什麼?”
下巴鍍來林傾玖的呼吸,“你太吵了。”
“我不吵你了。你能不能睡回自己的位置上?”季聆眨了眨眼。
林傾玖哼笑了一聲,距離近到,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唇邊吐露出的溫熱呼吸。
季聆隐隐約約感覺到自己的唇瓣觸碰到對方的唇瓣,她将嘴巴抿得更緊,随即偏轉腦袋,對方便将唇貼在她的耳朵上,“季聆?”
“嗯。”季聆輕輕地應了她一聲。
“阿聆。”
耳朵那處柔軟潮濕,氣流順着耳膜進去,季聆頭皮發麻,忘記了應她,隻是呆呆地睜着眼睛。
“阿聆。”對方又喊了一聲。
“啊…好癢。”季聆實在忍不住了,擡起手,想推開她的臉。
對方雙唇含住了她大拇指靠近掌心的一小塊軟肉,帶來潮熱的感受,季聆小尾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下,随即緩緩地縮了回來。
“還冷嗎?”對方開口道,舌尖似乎伸出舔了下她的耳朵。
季聆瑟縮了下脖子,“不冷了。”
何止不冷,她此刻額頭甚至沁出了一絲薄汗。
這一夜她雖然不恐懼了,但是卻也沒能睡好。她和林傾玖之間的火苗在彼此肌膚的摩擦中越燃越旺,期間她不止一次聽見林傾玖克制吞咽下口水的聲音。
“你該不會想要……”季聆呼吸粗重了些許,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就在她以為林傾玖會就此順其自然地跟她荒唐一夜,結果林傾玖一頓,轉而與她拉開距離,表現得毫無興趣的模樣。
季聆平躺着,等待着身體的溫度逐漸降下去,她側頭,雖然看不見林傾玖,但是她就是覺得此刻林傾玖是背對着她的。
竟然還有點小傲嬌。
季聆嘴角無聲牽扯出一絲笑,很離譜,她居然覺得對方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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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來黑眼圈無疑又加深了一些,她舉着手機找信号,随後回到林傾玖身旁,“我可以離開這裡一段時間嗎?”
林傾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腿長在你的身上。你要走,我還能攔着你不成?”
“我怕你到時候掐死我。”季聆小聲說了一句。
林傾玖聽見了,嘴角似笑非笑,“你不騙我的話,我為什麼要掐死你?”
“再說了——”林傾玖走到她身旁,指尖輕輕地掠過她的頸脖,“你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麼?”
脖子上傳來細密的癢意,季聆微微緊了緊喉嚨,挪了下腳步閃避開,朝林傾玖勉強一笑,“那,我出去幾天,就三天,我第三天回來。”
“你回來這裡麼?”林傾玖問。
“嗯嗯,大學同學約我吃飯。吃飯一天,這裡距離市區很遠,坐車一來一回差不多就得耗費兩天的時間。”季聆報備得很是詳細。
林傾玖點點下颔,“行。你去吧。”
得到林傾玖同意,季聆心中輕快不少,她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幾天,去外面緩口氣了。
一路下山她嘴裡都哼着小調。
實際上,她也确實是有事情,以前大學認識的朋友約她吃飯,她這一天得坐車趕過去,所以隻能将時間定在了明天。
汽車站下車後,她在附近找了個住宿的地方歇腳。
找的仍舊是那種可以短租的房子,位于一條巷子裡,裡頭的建築有好些年了,都是老房子,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白天光線不是太好。
她住在三樓,走樓梯上去,二樓面朝着樓梯的住戶正在往門口挂大蒜,她僅僅隻是路過都被熏到。
這是在幹什麼?
季聆因為好奇,走到到樓梯連接的平台上時,餘光挪過去多看了眼,發現那戶人家又往門上貼了什麼。季聆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些都是用來驅鬼的東西,這戶人家是經曆了什麼?
季聆斂回視線,繼續往上走,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忙活了一陣,洗頭洗澡洗衣服晾衣服,還把背包給洗了,算着到時候回去,應該能幹。
晚上躺在床上,收到朋友任有惟發來的微信消息:【我們去吃這家自助怎麼樣?】【圖片。】
季聆快速回複過去:【沒問題。】
第二天赴約,來到自助餐廳,隻瞧見任有惟一人,于是問道:“雲小星呢?她不是跟你一起來?”
“她晚點到。”任有惟說道,與她聊起了工作的事情,“你的新工作如何?怎麼跑來這邊了?”
季聆擠出個笑容,“我早就沒工作了。”
“嗐呀,我家裡蹲在現在,這不實在太煩悶了。”任有惟苦惱地撐着臉頰。
“工作的事情,慢慢來嘛,急也找不到。”季聆跟她聊了幾句,看見雲小星從外面進來,“哇,季聆,好一段時間沒見,你怎麼又瘦啦。”
“哪有。”季聆說:“你怎麼跟我還客套上了。”
“真的,不是客套。”雲小星正想要去捏她的臉,季聆往後仰了下脖子,躲開了。
“你看你臉上都沒有肉肉了。”雲小星在她旁邊坐下。
季聆捧了捧自己的臉。
三人吃飯期間,雲小星說起,“等會吃完下午去鬼屋玩?”
“好呀好呀。”任有惟贊同。
季聆比較遲疑,“要不,你們去?我就不去了。”
“咱們好不容易聚一次,以後可能就更沒機會了,小星放假,你下午有什麼事情嗎?”任有惟問她。
季聆拿着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嘴裡咀嚼。
雲小星在旁說道:“她大概是害怕,還記得我們大學時候玩密室逃脫嗎?她被吓死了。”
“欸對對對,季聆膽子小。”任有惟在旁起哄。
季聆張了張嘴,“我不是害怕,是沒興趣。”
“哦?是嗎?”任有惟揚了揚眉梢。
“去就去,我看看這次到底是誰害怕。”季聆說完後心想,自己好像中了她們的激将法。
自助為了吃回本,三個人都吃得非常撐,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出發前往雲小星說的那家新開的鬼屋。
那家店的位置不在市中心,比較偏一些,大約在市區和郊區過渡的那片區域。
季聆到了那裡後,才發現那裡其實是建了個恐怖主題的遊樂場,周圍還有很多别的玩樂設施,比如什麼恐怖餐廳約會,還有劇本殺之類的,鬼屋位于遊樂場的西南方向,建築很高,亮着很大的兩個字,遠遠就能看到。
“咱們選微恐吧?”任有惟扭過頭征詢她和雲小星的意見。
季聆撇了眼,“為啥?你不是想玩刺激一點的?那就選最恐怖的。”
雲小星問她,“你不害怕嗎?”
季聆見兩人的視線都看向自己,“你麼幹嘛這麼看着我,今非昔比,今天定要讓你們瞧瞧。”
“好好好,我可記住你現在說的話,别到時候進去被吓得腿軟。”雲小星說着還把雙手放在耳邊做了個鬼臉的表情吓唬她。
季聆隻覺得她可愛,一點都不吓人,笑了笑,“不會。這次我一定一雪前恥。”
三個人商量好,坐在休息椅等待,下一場輪到她們進去。
中式恐怖主題,中間的燈是紅色的,兩側卻漆黑,前方放置着一個半打開的棺材,後方牆壁上挂着一個大大的白色“奠”字,搭配陰森森的背影音樂,将緊張感給拉滿,尤其是她們走着走着還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下,低頭一看,是一隻破舊的繡鞋。
雲小星是個膽子大的,這點根本不足以讓她放慢腳步,一下子就沖上去跑到棺材旁邊看,結果那棺材裡伸出一隻做了美甲的手攀在邊緣,随即坐起來一個蓋着紅蓋頭的女人。
“我勒個老天鵝。”雲小星驚叫了一聲,退回了她們身邊。
那NPC從裡面出來追她們,雲小星和任有惟一路大叫往外跑,季聆是被拉着跑的,她以為拉她的是雲小星或者任有惟,結果停下來後一看,發現拉着她的是那個扮演新娘的真人NPC。
NPC見她絲毫沒有反應,掀開蓋着的頭紗,露出臉上畫着很濃的恐怖妝,但季聆仍舊沒什麼反應。
NPC頓時覺得自己扮演鬼扮演得很失敗,忍不住說道:“姐妹,給我點面子行不?”
季聆想了想,一下子捂住嘴,“啊”了一聲,随即裝作很驚恐地樣子跑開了。
NPC:“……”
跟上任有惟和雲小星腳步後,雲小星停下來看向面不改色的季聆,“季聆,你居然一點都沒被吓到,你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
季聆挑了下眉梢。
對于這種刺激的娛樂項目,季聆确實害怕不起來,甚至覺得沒意思,畢竟都是人扮演的,不過就是妝容化得恐怖了一些,已經無法激起她内心的波瀾了。
雲小星和任有惟走一邊,她獨自一人走另外一邊,分頭找出口,效率更高。
她這邊是一間暗室,周圍牆壁挂着破破爛爛的布,上面塗抹了一些紅色顔料,再往前走有一張老舊的梳妝台,鏡子是假的,上面貼着黑白照片。
最角落裡,一個人坐着,白布從頭蓋到尾,看着挺恐怖,但季聆過去上手就是将白布拿開看,其實是個假人模特,她又蓋了回去,用手碰了碰牆壁,尋思着出口不在她這邊,那麼應該是在雲小星和任有惟那側。
她扭頭,準備往回走,卻感覺袖口一緊。
起初她以為是衣服布料勾到什麼東西,垂下眸看見一隻手,她便以為是這家店的NPC,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卻對上林傾玖那張臉,她瞳孔縮了縮,腳步被吓得頓時後退了一步。
鬼屋裡的任何東西都吓不到她,但林傾玖可以。
她大腦急速運轉,今天是第二天,她跟林傾玖說的是第三天回去。
在心中确認了好幾遍沒有到時間,這才放下心來。
隻是這會兒擡眼卻發現面前空空如也,哪裡還有林傾玖的影子?
季聆揉了揉眼睛,剛才看錯了?
應該不會,她明明是看見了。
她摸了摸手腕,往回走,去和雲小星她們彙合。
等到從鬼屋玩完出來,已經到傍晚了。
季聆餘光一直不斷地往四周觀察,雲小星問她在看什麼?
她回過神,微微一笑,“沒什麼。晚飯,你們去吃吧,我剛才接到電話,突然有點别的事情。”
找了個借口先走後,季聆去到公交站台等公交。
天邊最後一絲晚霞被夜色吞沒,道路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隻有季聆一個人在這裡等公交,她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再次擡起頭時,發現路對面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林傾玖。
對方的身影逆着光,朦朦胧胧看不清。
一輛車子從馬路行駛而過,短暫地遮擋住了季聆的視線。
等季聆再去看時,對面的那道紅衣烏發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她連續眨動了幾下眼睛,緩緩斂回視線,半低垂的餘光卻瞧見腳邊多了一道影子。
回過頭,剛好就看見林傾玖在她身後。
“林傾玖。”季聆輕聲喊她,“你怎麼來了?今天是第二天,我明天才回。”
她怕林傾玖記錯了時間冤枉她,于是特地提醒了一遍。
林傾玖卻隻是眯了眯眼,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季聆心中泛起寒意,這種發自肺腑開心的笑,還是第一次在林傾玖臉上見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多問了一句:“你遇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了嗎?”
“當然。”林傾玖理了理頭發,卻沒說是什麼事情,語氣甚是輕快,“走吧。”
“去哪?”季聆問。
林傾玖看向她,“去你家坐坐。”
“我家?”季聆唇瓣翕動。
“嗯!”林傾玖饒有興緻地瞧着她,“不方便?”
“沒問題。”季聆爽快答應下。
她還巴不得呢。
比起回到山上的墓地,還是這邊生活得更加舒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