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慶幸,為了以防萬一會被五條悟掣肘的局面,她沒有在五條悟轟别院結界的時候直接找上去,沒有在新宿的時候直接找上五條悟,而是以實力揚名後進入咒術界的形式為基石,一直走到這裡。
現在就算是與五條悟做出切割,對實現最終目标的計劃也影響不大,畢竟咒術界現在是真的由她在當家。除非五條悟腦子進水殺了她。
夏油璨低頭等待着五條悟的抉擇。
現在就算是露出嫌惡的表情也沒關系的,她看不見。
現在就算是為了咒術界假裝與她虛與委蛇也沒關系的,她聽不出來。
除了她會傷心,無論什麼樣的結果,好像都不會有多大的損失——反正她的感覺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最壞的情況,在這裡死掉的話,似乎也不是什麼壞的結局。
是死在五條悟手裡呢。
再也沒有比這更棒的臨終關懷了。
媽媽也是這樣認為的。
視野裡,五條悟搭在膝蓋上的手用力,産生了青筋。
空氣震動,他發出聲音了。
他輕輕的,用強忍着什麼的語氣,說:
“那個時候,脖子,痛不痛?”
“……”
不是預想中的任何一種情況。
夏油璨猛地抓緊手底下的被子。幸好是留置針。
她讨厭意料之外,這會讓她缺乏安全感。但這次的意料之外讓她隻覺得眼眶發酸,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讓這次的嗓音控制不住的發抖。
“痛啊。”
内部食道被狠狠摩擦過的脖子,在外面又被扼住收緊。窒息的無力感淹沒了她,拼命想掰開那雙手發出質問,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也是自那以後,她好像變得格外能忍痛了。就連被槍擊中胳膊大量失血都能忍住不暈厥,思維清晰應付五條悟——啊,槍擊的那個時候心裡的難過更大一點,以至于讓傷口都更痛了。
她盡可能的簡短,生怕張嘴就是一聲哽咽。“爸爸,我真的好痛啊。”
夏油璨是想要保持體面的,但五條悟突然站起身把她按進懷裡,手不住的揉搓她的頭發,想要摸摸她的脖子又遲疑。
是怕夏油璨想起之前的陰影,不敢碰到脖子。也怕在這種情境下被誤會要襲擊。
他的一切都讓夏油璨再也維持不住體面,控制不住的訴苦、哽咽,對昨晚趴在他肩膀上時的未盡之言進行再續。仿佛這樣就能彌補曾經的傷痛,就能質問到想要質問的人。
“我不明白啊,我現在也不明白,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啊?為什麼他甯可要兩個養女,也不肯要我呢?他不是說了,強者施愛的嗎?”
“我明明……明明已經很乖很優秀了啊……”
在某種意義上,哭泣是幼崽為了得到大人注意的方式之一。
這樣不顧形象的任性哭泣,在這之前并不屬于夏油璨。因為沒有人會為了她這樣哭而去注意、想辦法解決她的難過,反而會招來不懷好意。她也不能這樣任性。
而現在,夏油璨好像終于得到了屬于她的、會注意她為什麼哭的大人。
*
五條悟覺得他自己很過分。
明知道那些都是女兒的傷口,卻還要逼着她自己通通說出來。
但是沒辦法,腐肉剔除、刮骨療傷就是很痛,隻有這樣才能讓新肉長出來,才能掰正畸形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夏油璨的情況太特殊了,她已經到了即将病入膏肓的階段。拉長戰線、潤物細無聲,隻會讓包裹着腐質的正常皮膚更加完整,到根治的時候反而會更痛。必須下猛藥,以雷霆手段速戰速決。
五條悟從來不介意當壞人。
待到夏油璨平複下來的時候,玻璃藥水瓶隻剩了個底,氣泡在水環上打轉,液滴要落不落吊在那裡,積液水平保持不住開始緩慢下降。五條悟連忙呼叫家入硝子。
留置針兩側的透明膠帶被撕起來,撕得餘留下的手背皮膚發白。夏油璨幾乎是膽戰心驚的,盯着家入硝子一臉平淡的按着針頭揭起所有膠帶,生怕她突然一個手抖把針活活帶出來。
也不是怕疼,就是那個場面挺吓人的。
要拔針了。
隻見家入硝子面不改色的一抽手,夏油璨那口口水都沒來得及咽下去,就感覺到手背血管一涼,有什麼金屬在她皮肉裡鑽出。
夏油璨差點原地跳起來!
而後,家入硝子再把夏油璨被按着針孔膠布的手往五條悟那一遞,一挽長管,那根銀晃晃的長針就滴着藥水垂了下來。
打眼觀去,得有她大拇指長的針頭了。
媽耶也就是說這根針在她血管裡紮了一晚上,皮肉和血管一直被它阻礙着無法相貼愈合,它還不斷輸入與血液不同的藥水進去。
……呃呃呃不能再想啦!
夏油璨甩頭将這些想法甩出大腦。
“好啦好啦沒事啦。”五條悟憋笑,幫她按着針孔。“得虧你沒看到針怎麼紮進去的。”
“……爹!”
“咳咳我不說了不說了。”
等家入硝子把儀器都撤掉搬走,五條悟仗着夏油璨小隻,掀開被子強行擠上床和女兒坐在一起。
五條悟試探着松手,特意等了幾秒,針孔一點血都沒冒,這才給夏油璨把膠布撕下來随手丢進垃圾桶。
五條悟身上暖烘烘的,跟個超大型玩偶一樣,跟爸爸擠在一起格外有安全感。被按摩着失力的手,哭累了的夏油璨有些昏昏欲睡。
好幸福。
五條悟冷不丁:
“璨璨,你知道嗎,傑告訴過我,如果他有孩子的話,就取名為璨。”
夏油璨瞬間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