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跟夏油傑說過類似的話……是什麼意思?”
夏油璨有些僵硬的轉頭,字符順着喉嚨爬出口腔。“你是什麼時候跟他說的?”
“這個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隻記得是個失敗的交流吧。”
“好像……06還是07年的夏天來着?”
“……”夏油璨嘴唇顫了顫,又将頭轉了回來,用後腦勺對着九十九由基。
原來如此,夏油傑是在她這裡來的靈感啊。
九十九由基意識到不太對勁,思考了一下剛才的全過程。
想起夏油傑的大義和叛逃時間,瞬間悚然:“夏油傑不會是真聽我說的才去做的吧?!”
我丢哥們你來真的啊!
不是,就算你來真的,怎麼就光聽到那個最不可能的方式了?!
來找我跟我混不香嗎!
看看低着頭不說話的小孩。
一開始還在奇怪呢,六月的天,頭發就那麼披着,還穿看着就熱的和服,是沒有長輩給她打理嗎?
不應該吧,侍者應該不會少。九十九由基便理所當然的認為,應該是夏油璨自己不願意讓别人太接近。
但是現在想想還是不對,難道沒有她能接受的長輩幫她嗎?
五條悟應該是她能接受的長輩,但五條悟顯然是沒有那個意識。
那麼,該有那個意識的人呢?去哪裡了?
她預想中的夏油璨不應該是這樣的。
應該是養尊處優被好好照顧着,渾身上下事無巨細的被呵護成令人羨慕的模樣。不應該是這樣連皮毛都沒人打理自己還不說的樣子。
這也不應該是咒術界實際掌權人會有的樣子。
她其實過得并不好。
九十九由基讪讪:“那個,很抱歉。”
夏油璨背對着她,語氣聽起來平靜無波:“你是真的很抱歉呢,還是怕我不再見你聽你說那些了呢?”
“我是真的很抱歉。”
“……”夏油璨深呼吸,深深的歎了口氣。“算了,沒有你也有别人。”
那個時候的夏油傑必然會踏出那一步,九十九由基隻是恰好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裡而已。
遷怒是無能者的表現。
更何況現實都已經這樣了,再去責問九十九由基的疏忽也劃不來。
“我說地話還算數,你還可以來找我談你的理想。”
九十九由基愈發慚愧了。
剛想說點什麼。
“璨璨!”
五條悟的清朗聲音響起,回蕩在樓道裡。夏油璨順着聲音迎上去,被舉起來轉了個圈才放回原地。
他的手上有點涼,再結合他短袖領口和墨鏡上的水漬,應該是剛剛運動出了汗,專門去洗了一把才來找夏油璨的。
“有沒有想爸爸?”五條悟捏捏她掐出新鮮月牙的掌心,擡頭瞥一眼九十九由基。“在跟她聊什麼?”
九十九由基:“啊,那個、”
“她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夏油璨接話。“她說,她喜歡老實踏實腳踏實地帶點土氣還向上的男人。”
夏油璨睜着一雙天真無邪的圓潤貓眼:“爸爸,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是什麼意思啊?是喜歡爸爸的意思嗎?”
五條悟看九十九由基的眼神瞬間危險。
五條悟露出核善的危笑:“出去切磋一下吧。”
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由基猛地看向夏油璨。夏油璨眼神清澈無辜回望她。
九十九由基不可置信。
果然你其實很記仇吧!
不是,五條悟,你仔細尋思尋思啊,你閨女會不知道我什麼意思嗎?!
你尋思一下啊!!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
*
九十九由基被五條悟拉走了,很快操場上就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拆家聲。
本來在操場上訓練的學生為了避免被殃及池魚,紛紛跑到夏油璨這邊來。休息的同時,順便幫五條悟确認下夏油璨有沒有受到九十九由基的話影響。
作為目前唯一的女同學,禅院真希自是當仁不讓。
禅院真希邊喝冰可樂走過來一蹲的姿态很帥。但觀察她反常的過于細緻的擦運動汗珠的動作,能看出來她在努力找話題斟酌言辭。
“那個,夏油小姐,關于《詩經》,我有個地方不太懂。”
“哦?請說,當然我也不一定懂。”
“嗯,就是,”禅院真希在其他人的期望下努力擠出話題。“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這兩句,作者真的在隻是教育女孩子不要戀愛腦嗎?”
這燕國地圖也太短了吧。
夏油璨内心搖頭暗笑,面上到底是接受了禅院真希的好意。“詩詞是人寫出來的,是人都難以擺脫環境和家庭的影響。”
她頓了頓,繼續說:“所以我們看文章的時候要結合作者的背景去看。《詩經》作于古代中國,而你問的這篇屬于‘國風’,内容多反映民間生活,那麼它應該是用來寫明當時的社會風氣的。”
“通過女主人公的視角,說明了當時女性在婚姻中的悲慘經曆,相較之下男性壞事做盡卻悠然自在。所以它應該是在諷刺當時男女的社會地位,同時用女主人公最後的‘亦已焉哉’的決心教育女性要有主體性。”
說起來她選的這篇還挺巧的。
禅院真希,不就是在男女不平等的禅院家,有了自己的主體性,然後“亦已焉哉”的女性嗎?
夏油璨笑道:“真希同學很棒哦。”
禅院真希聽出她的意思,偏頭輕咳一聲。“還、還好啦。”
她很快從誇贊中找回自我,不忘初心:“那夏油小姐怎麼看男女之事的呢?”
顯然,除了一時上頭的老父親,沒人認為夏油璨會有不懂的東西。
那夏油璨便正常回答。
“說起來很刻薄。這隻是我個人的觀點。”
夏油璨眼中笑意轉冷,目光流轉間是毫不掩飾的不屑。
“愛情這種東西不過是荷爾蒙。人類也是種動物,發情期罷了。”
“愛這種東西,确實是種很濃烈的情緒,但也就那樣吧。”
如果愛真的很了不起的話,那為什麼讓身為愛的詛咒的她,總是感到那麼寂寞呢?
愛的反面不應該是恨嗎?
為什麼她恨不起夏油傑來呢?
她不知道。她隻能歸咎于愛這種東西也就那樣。
渴望愛的她自己也是,也就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