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在地闆上發出單調的"砰砰"聲,墨杉機械地運着球,汗水順着下巴滴落在木地闆上。偌大的體育館隻有她們兩個人。
每一次球擊地面的回聲都像一記記耳光抽在她心上。
"夠了。"洛晖伸手截停籃球,"你這樣會受傷。"
墨杉猛地奪回球,一個假動作晃過洛晖,狠狠地将球砸向籃闆。"砰"的一聲巨響,籃球反彈回來撞翻了場邊的水壺,水灑了一地。
"我說夠了。"洛晖抓住她的手腕,"你左膝已經在發抖了。"
"放開!"墨杉甩開她的手,聲音尖利得不像是自己的,"你不是喜歡看我的笑話嗎?不是高高在上地施舍我嗎?繼續看啊!"
洛晖後退半步,眉頭微蹙:"我從沒——"
"從沒什麼?"墨杉打斷她,甜美的面容扭曲着,淚水突然決堤而出,"從沒可憐過我?從沒調查過我?還是從沒把我當成你的慈善項目?"
笑容消散的時候,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聲音在空曠的體育館裡回蕩,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那些精心維持的乖巧僞裝此刻片片剝落,露出裡面鮮血淋漓的真實。
"你根本不知道……"墨杉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帶着顫抖的哽咽,"不知道我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又害怕收到家裡的消息……不知道我……你什麼也不知道……”
她說不下去了,雙手死死揪住胸前的衣料。
洛晖站在原地,月光從高窗灑下來,在她腳邊投下一片銀白。她的表情依然平靜,但手指已經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我懂。"她輕聲說。
這兩個字像火星落入油桶。墨杉猛地擡頭,淚水在她甜美的臉上縱橫交錯,與瘋狂的表情形成駭人的對比。
"你懂?"她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你懂什麼?懂穿限量版球鞋還要假裝低調?懂一頓飯錢抵别人一個月生活費還要裝清高?"她一步步逼近洛晖,"你有什麼資格說懂我!"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墨杉自己都被這聲音吓了一跳——它那麼陌生,那麼破碎,像是從靈魂最深處硬生生扯出來的。
洛晖的臉色瞬間蒼白。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抿緊了唇。
沉默像一堵無形的牆橫亘在兩人之間。墨杉的呼吸逐漸平緩,理智慢慢回籠。她看着洛晖那雙永遠平靜如湖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
"我要回宿舍。"她轉身就走,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身後傳來籃球落地的聲音——咚、咚、咚……然後歸于平靜。像初聞時心頭一時悸動,又轉眼無影無蹤。
墨杉沒有回頭,但她知道洛晖一定還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月光凝固的雕像。
走廊的燈光刺得她眼睛發疼。墨杉機械地挪動着腳步,剛才發洩後的空虛感吞噬了她。她想起洛晖說的"我懂",想起她蒼白的臉色,想起那雙總是看透一切的眼睛裡閃過的一絲..……
是痛楚嗎?
宿舍樓空蕩蕩的,大部分學生都去上晚自習了。墨杉用鑰匙打開304的門,發現徐雅雯留了張紙條:【去自習室了,晚點回來】。
她癱坐在床上,摸到枕頭下有什麼硬物——是洛晖給她的學生會活動室鑰匙。墨杉把它掏出來扔到桌上,金屬撞擊木頭發出一聲脆響。
窗外,月光依然清冷。墨杉蜷縮在床上,抱緊雙膝。
剛才在體育館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每一幀都讓她羞愧得想尖叫。她怎麼會失控成那樣?那些埋在心底最陰暗處的怨恨,怎麼就在洛晖面前全盤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