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爍的雙眸,洩露他此刻的情緒波動。
溫謙食指輕輕敲打着腿,沒再說話。
第一次穿越,兩人朝夕相處了一年,林銀柳自是了解他一些習慣的。比如這時,就從他的小動作中看出,他在認真思索,衡量。
林銀柳靜靜站在一側,耐心等着他給一個結果。
溫謙此時并沒有太強烈的内心掙紮。自己總歸是活不長的,他理所當然想着,兩人退婚後,她能有更好的歸宿。卻不曾去想,這世道于女子而言是何等艱難。
若他娶了林銀柳,以自己後不在了,留給她的會是怎樣一個局面?
溫家雖然失勢,可總歸還是有些底子的,父母也都不是苛刻之人。若日後她想改嫁,他會為她備一份嫁妝。若不願再嫁人,溫家定也不會虧待她。
想通後,他大概有了主意,心中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不再似此前那般良心不安。
“好!”
溫謙最終給了林銀柳一句簡單的回答。
林銀柳心定,緊繃的小臉終于又有了笑意。
該說的事已說完,溫謙也不好久留,喝完杯盞中的茶水,便起身道别。
林銀柳起身送至門口,被他擡手示停。
而一直在書房外不遠處徘徊的林文昌見他們談完了,快步向這邊走來。看兩人面色,似還算交談愉快。
他笑道:“二郎何不再坐一會,你我二人也可好好聊聊。”
“不必了。”溫謙看了他一眼,堅持離去。
不知為何,林文昌有個錯覺,剛才溫謙那一眼,好像有些莫名的情緒。
莫不是惱自己騙他至此?
嗯,若是為這,他惱自己也應當。
林文昌沒再多想,陪着溫謙離開。
正廳那頭,溫夫人和林夫人交談不甚愉悅。
溫夫人試探說着退婚的事,林夫人堅決不同意。
你來我往,到最後,溫夫人也被林夫人的态度惹得有些不悅,看到兒子回來,憤憤離去。
林夫人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也是眉頭緊鎖。
溫家退婚的态度,是越來越強烈了。隻是這節骨眼上,這婚是萬般退不得的。
她看向兒子,問:“你和溫家二郎聊了什麼?”
林文昌自是不敢如實說,隻得笑道:“沒什麼,不過閑聊罷了。”
她歎口氣,語氣頗為惋惜道:“倒是儀表堂堂,隻可惜身子骨不好。”
林文昌沒說話,他何嘗不這麼覺得。
溫謙的文章他是看過的,見解獨特,文采飛揚,如果不是身子拖累,今年的春闱,定能考進一甲前五。
但願天不妒英才,溫謙能慢慢好起來。
而那頭憤然離去的溫夫人,坐上馬車後,立刻紅了眼,對自己兒子道:“那個林夫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好說歹說,非堅持說庚帖上是林銀柳的名字,就得她嫁入我們家,還說自己待阿柳視為己出。我看啊,純屬扯淡。”
溫謙看向母親的目光略帶歉意,道:“方才在林家郎君書房,我看到了她。”
溫母倒抽了扣冷氣,惱火林家耍這種陰謀手段。
溫謙想起她低着頭站在自己跟前懇求的樣子,笑意漸淡:“阿娘,明年開春,我怕是要外任。今日看到林娘子,我忽然覺得,若身邊有個人照顧也挺好的。她也……挺不容易的。”
即便是養女,也不該淪落為通房。
溫母聽到兒子要外任,沉默了。
溫家如今雖然失了勢,但還是不缺錢銀的。她就兩個兒子,總歸是養得起。
但她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的志向,他總說,男兒不展風雲志,空負天生八尺軀。①
身為母親,她心痛,愧疚。
兒子有治世才華,卻打娘胎出來就身體不好。
這都是她的錯。
溫夫人每思至此,都恨不能用自己的性命換兒子健康的身體。
她已經沒能給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斷不能因為自己不舍,而折了他的志向。
也罷,娶就娶吧,隻要好好對她兒,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