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柄刀也是當年沈清祠與沈藜以蒼山弟子身份入境,正巧遇上藏國的小聖女從樹上摔下來,随手搭救掰回了小聖女扭着的腳踝,小聖女為表謝意贈送的贈禮。
——其實是小聖女看兩人對眼,兜頭就要同她兩人結拜,沈藜慌忙拒絕半晌小聖女才放棄,最後送了她兩人一人一把匕首,再加上小聖女自己一把,當年的沈清祠抽了抽眼角,還以為這人家裡是從事刀具買賣來進貨的。
老朋友許久未見了,不過,眼下還是抽不出時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的身體,實際虛弱程度遠比面上看起來的更嚴重,雖不知沈酌雨醒來到底是怎樣的反應,但于她來說……不可不防。
……不可不防。
必須會走到這一步。
沈清祠有些頭暈目眩地停下動作扶住了額,眼前陣陣發黑。
——已經按照藥方給沈酌雨灌了六次藥了,上次剜取心頭血的傷還未愈合,而因為意外,那時她還多放了一些,以至于到現在她甚至連傷口都難以自愈了。
……遲早有一日要被抽幹。
沈清祠無奈地低喘幾聲,冷笑。
卻又想至當時。
當時。
當時她知道林宛卿若是知曉這件事,必然要将她的頭撅下來,故而她沒有去喚醒林宛卿。而她也不能當着沈藜的面做出這等舉動,阿藜再聽話怕是也看不得這種事。雖說此舉她有把握,但也難說會出什麼事情,需要一個人在一旁防備。思來算去,那時唯有的最好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屋中。
畢竟與自己相對的,恰是一個瞎子。謝溫晁在,又不完全“在”。
那時她受了傷,放血的時候有血腥味太過正常,而謝溫晁也看不見她,不知曉她在做什麼。她再找一些借口支遠一些謝溫晁,一切便十分妥當。
如若她當真出了什麼事,砸在地上一聲悶響,謝溫晁必然也會驚覺。
而若無什麼事,她隻需忍住疼痛,便可一扇屏風之隔,匕首紮進胸膛,穿入肋骨,直到心髒之上。
再深入寸許。
順匕首滴落的心頭之血,便可留作最完美的藥引。
她其實沒有任何猶豫,是早做好的決定。
隻是在那之前抱有片刻興意,想着與自己相遇的人好似都太過倒黴。幸好自己活不久了,若下輩子,她可不願再遇見這些人。故而一時興起,也便問謝溫晁,下輩子,你還想再遇見我麼?
本以為謝溫晁會合情合理給出一個自然而然的肯定回複。
可那人總能出乎她的意料。
那人隻是停頓了稍長的時間,令得沈清祠也不免執着匕首疑惑轉頭。
卻見屏風上低了低的,搖着頭的影。
——下輩子?下輩子你不是你,我不是我。若我死去,普天之下便不會再有第二個我。沈清祠,你也是如此。任何人都逃不過。
那人語聲意外地清冷道。
彼時的沈清祠匕首剛紮入心髒,心頭的血順着匕首邊沿滴答滴答有規律地斷續落下,滿口血氣,額角冷汗盡出握緊了刀柄卻忍不住笑意,問道。
——公理如此,若論私心呢?
那人隻是好像無奈地笑了,隔着屏風沈清祠看不見她的神色,隻聽見那似是帶着幾分笑意的,歎息着的嗓音。
——私心上來說……我想和你在一起。
……沈清祠,我想和你在一起。
沈清祠發着怔。
刃鋒上落下的血花忽連續如一條小河。
墜在藥壺之中,太輕微的聲響,毫不引人注意地湮沒進塵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