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酒吧的霓虹燈在玻璃幕牆外瘋狂閃爍,将變幻的色彩投射在相冊頁面上。紮基坐在最角落的卡座裡,黑色風衣與陰影融為一體。
他的指尖懸在塞拉笑靥如花的照片上方。吧台方向傳來宇宙酒客的喧嘩,某個星系的民謠伴着奇怪的弦樂器飄蕩在空氣中,但這些都無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戰争中的歡笑..."他喃喃自語,翻到下一頁。照片裡,年幼的塞拉在廢墟中為受傷的人唱歌,髒兮兮的小臉上洋溢着不可思議的光彩。姬矢準的配文寫着:【即使地獄中也有天使的歌聲】。
小黑從桌上偷了一片檸檬,六隻眼睛好奇地盯着照片,紮基彈了下它的腦袋,卻默許了這種偷竊行為。自從離開姬矢準的公寓,這個小東西就異常安靜,仿佛感知到主人正在進行某種危險的思考。
紮基的指甲無意識地刮擦着相冊邊緣。為什麼?為什麼在戰火紛飛的越南,一個随時可能死去的女孩還能笑得如此燦爛?為什麼姬矢準在目睹她慘死後,仍能保持那份令人惱火的信念?而他自己,在M80漫長的歲月裡,除了實驗室的冰冷和戰場的血腥,竟然想不起一絲溫暖的記憶?
這不合理。
他猛地合上相冊,金屬包角撞擊桌面的聲音引得附近幾個巴巴爾星人轉頭張望。美菲拉斯老闆立刻飄過來,眉毛緊張地抖動,"大人...需要續杯嗎?"
紮基推開那杯幾乎沒動過的仙女座‘血淚’。
"安靜。"
美菲拉斯識相地退下,臨走前不忘在桌面升起一道隔音力場,将卡座與喧嚣的酒吧隔開。紮基重新打開相冊,這次翻到最後幾頁——塞拉死後,姬矢準拍攝的戰後重建畫面。孩子們在新建的學校前玩耍,老人在修複的寺廟中祈禱,年輕的戀人在彈痕累累的牆邊接吻...
生命在廢墟中延續,希望從灰燼裡重生,這些陳詞濫調突然變得具象化,刺痛着紮基的神經。
他閉上眼睛,嘗試回憶M80的點點滴滴。來訪者科學家冷漠的臉,實驗室刺眼的無影燈,試驗場異生獸的嘶吼...這些畫面如刀刻般清晰。
但除此之外呢?那些漫長的夜晚,難道沒有一次,某個科學家對他露出過微笑?那些戰鬥的間隙,難道沒有一刻,他感受過别的什麼?
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浮出水面——年幼的來訪者孩童躲在走廊拐角,偷偷向他招手。當他們以為沒人注意時,會溜進實驗室,把手工制作的彩色石子放在他休眠艙前,那些石子在燈光下閃爍着微弱但溫暖的光芒...
紮基的呼吸停滞了。這不是諾亞給他的記憶,這是他自己的!但為什麼這些年來從未想起過?為什麼直到現在,看到這些人類愚蠢的照片才...
小黑用觸須碰了碰他的手背,眼睛滿是擔憂。
紮基沒有回應。他的思緒轉向另一個更可怕的發現:那次諾亞強行分享給他的"銀色巨人記憶",與來訪者孩童玩耍的諾亞,眼中帶着溫柔與悲憫的諾亞——如果那不是諾亞呢?如果那是他自己被删除的過去呢?
這個可能性如同一道閃電劈開夜空,他放下相冊,從懷中掏出進化信賴者。那東西在他掌心平靜地發光,仿佛對即将到來的審問一無所知。
"你知道真相,對不對?"紮基壓低聲音,"我的記憶被篡改過,那些孩子...那些彩色石子...那不是諾亞的經曆,是我的。"
進化信賴者閃爍了一下,既非确認也非否認。
"說話啊!"紮基的手指收緊,指節發白,進化信賴者在他掌心跳動,像一顆不安的心髒,"幾百年來你一直看着我被仇恨蒙蔽!看着我毀滅自己的創造者!看着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進化信賴者突然投射出一幅全息畫面:一個模糊的黑影站在M80的諾亞聖殿中,正将某種裝置插入聖像基座。畫面随即切換,同一個黑影在實驗室操縱台前調整參數,而銀色的紮基在培養艙中痛苦抽搐...
然後影像就中斷了,仿佛被強行掐斷的信号。紮基瞪着恢複平靜的進化信賴者,胸口燃燒着無名的怒火。
"就這?"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子跳起來,酒液濺在相冊封面上,像一滴血淚,"那個黑影是誰?他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現在又想讓我暴走?"
進化信賴者保持沉默,但紮基能感覺到諾亞的意識在另一端掙紮。不是不願說,而是不能說——某種力量在阻撓信息的傳遞。
美菲拉斯老闆突然出現在卡座邊緣,臉色異常嚴肅,"大人...那個畫面...我可能知道些什麼。"
紮基銳利的目光轉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