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平凡羸弱,不過是能看見他,且面容好似有異,此外毫無特别之處,隻可能是凡人。
盤根依然笑着,卻搖搖頭,答道:“我不知。”
“我隻知曉,這鈴受了沖擊,陷入自我封印不得解,要想修複,唯有一樣東西能辦到。”
“何物?”
“汲神之力,渡鬼之魂,能令一切靈器先死而後複生的珍草,金忘川。”
這三個字在危離唇齒間轉了一圈,再擡起頭,面前哪還有盤根的影子,隻餘下恢複原樣的枝幹,以及尚未消散完全的瑩瑩綠光。
。
轉眼三日過去,城郊小院恢複了平日的甯靜,在一如往常的清晨迎接朝陽,籬笆邊的草木被風拂過,幾滴露水落在地上。
蘭薔在床上翻來覆去賴了許久,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爬起來,無比惬意地伸了個懶腰,舒舒服服靠在床頭發呆。
那日從章府回來,第二天便傳出章府老爺急病的消息,這幾日怕是全城的大夫都往章府走了一遭,意料之内地,全部無功而返。
陰邪入體招來的病症,本就不是一般大夫能瞧的,他們把脈問診再多次,也還是連病因都診不出來。
這事兒蘭薔可幹了太多次了,經驗豐富。
叫那章齊坤受上個十天半個月的罪,他們多半會忍不住再來求她一回,那便能借此由頭再敲上一筆。
就算他們不來,其實這點煞氣過那麼些時間自己也就淡了,哪怕無所作為,等煞氣消散,他自己便可痊愈,根本不用治療。
這些人心中有鬼,而且錢多,相比之下當然更願意花錢消災。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找到阮娘的下落。
牛頭馬面公事繁忙,那日一别就同她斷了聯系,姬千那厮更是來去不定,早跑沒影了,隻留下蘭薔一個人在這幹等。
她給自己做了些飯吃。
身為鬼面仙,她很難進城采買東西,一是為了保持神秘感,再者,百姓也确實怕她。
平日裡有求于她的人會送些點心吃食之類給她,如果沒有,她多半就随意吃些野菜,或者自己打點野雞野鴨什麼的。
聽起來有些心酸,但蘭薔倒樂得自在。
她喝完最後一口雜菜湯,剛剛拿起一塊章府先前送來的桂花糕,還未送進嘴裡,就聽頭頂挂在房梁的一隻風鈴叮當作響。
她下意識朝門外看去。
這風鈴被她施了咒法,風吹不動,它連接着小院外十幾步遠的一棵樹,上面垂着根繩子,若有人想請鬼面仙上門,便拉動繩子,風鈴就會響起。
又有生意來了。
蘭薔放下桂花糕,火速收拾好自己的裝束,閉眼掐訣,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到了那棵傳信的樹旁,果然見着個身着藍色衣袍的男人,抓着繩子朝小院張望,躊躇不安的動作瞧着十分焦急,蘭薔卻露出了然之色。
原來是章劉。
他會來也是蘭薔意料之中的事,隻是沒想到章府這麼沉不住氣,才兩三日便束手無策了。
她站在章劉身後咳嗽一聲,章劉吓得一個激靈,回過頭就看到鬼面仙站在自己身後,腿都軟了,險些摔在地上。
“大仙。”他惶恐地作揖。
蘭薔跟他裝傻:“邪祟已除,你又來作甚?”
章劉一聽這話便着急了,連連擺手,邊擦着腦門的汗邊說:“大仙您有所不知,那日您走後,老爺第二日便病倒了,四肢寒涼卻高熱不退啊。”
蘭薔心中暗道“廢話”,表面繼續裝傻:“病了去找大夫,找我作甚?”
她有所全知,你個癟三才是有所不知。
章劉對蘭薔内心的話渾然不知,兩手一拍:“找了找了,全城的大夫都找遍了,可就是瞧不出病根啊。”
這個她也知道,可是章劉後面說的話,就叫她有些始料未及了。
“實在沒辦法,府中人猜想會不會有新的邪祟之物纏上老爺,本來昨日就想來請大仙再去看一趟,可沒想到,偶然遇上了雲遊的神醫公子。”
蘭薔擡起眸。
神醫公子?
哪兒冒出來的蔥?
“神醫公子隻看一眼,便道老爺是邪靈煞氣入體,他還說,還說……”
章劉忽然猶豫起來,渾濁的眼不住向蘭薔那邊瞅。
蘭薔:“但說無妨。”
章劉躊躇半晌,終于走上前湊近,發出細若蚊吟的聲音,神神秘秘道:“他說大仙給老爺的茶葉中,盡是鬼氣邪煞!”
他說完便感覺周遭氣壓低沉,逼得人呼吸都不暢,又生怕鬼面仙生氣,他僵在原地,說話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一隻手嘭地砸在樹上,掌風掠過章劉的臉,枯葉撲簌簌落下,他瞬間渾身發抖,後退了好幾步。
完了完了,大仙真的生氣了!他也真是的,怎麼敢當面質疑大仙!
蘭薔内心想的卻是——
卧槽!搶飯碗的!
不過少俠,好眼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