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院不大,沒有廂房,隻有三間正房,姐妹倆分别住在東屋和西屋。除了兩位貼身丫鬟同住,其餘伺候的丫鬟和仆婦和曦和堂下人住在一起。
前世直到顧清音被欽定為太子妃,她才擁有自己的院子。
想到這裡,顧清音不由得目露諷刺。
叔父們無能,她這一輩的堂兄弟也沒有成器的,祖母将振興家族的希望寄托在靠女孩子聯姻之上。而祖母最務實,她們這些孫女在祖母那裡地位取決于否對她有用、對這個家族有用。
她和妹妹沒有父母幫襯,前世她一刻都不能松懈,得不斷去争,使出渾身解數去讨好老夫人。
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顧清時神神秘秘回來了。
前世沒有這一遭,顧清音好奇:“你做了什麼?”
顧清時燦然一笑,一雙葡萄眼亮亮的:“姐姐放心,我不惹麻煩,姐姐到時就知道了。”
顧清音就沒有再追問。
妹妹活潑調皮,但從無害人之心,不過是些惡作劇,她這個當姐姐的兜着便是。
兩世為人,她什麼都看清了,她不會再走從前的老路,除了妹妹與錦瑟,這一世她不會再在意任何人。
姐妹倆來到院中後往東走,跨過一道海棠門門檻,就到了曦和堂。
顧家祖上是望族,曾出過三任皇後,那時京中勳貴皆以娶顧家女為榮,随者前朝日暮西山,顧家也漸漸沒落。
大梁初建時,顧清音的祖父曾得到開國皇帝的倚重,可惜後來在皇子争儲的過程中顧家站錯隊,一路被打壓僅剩個爵位。顧清音的父親是嫡長子,經過他多年經營總算有起色,可惜天妒英才,顧清音的父親早早去世。
如今的侯府就是個空架子,爵位已傳三次,下一次就要削爵位,再不找到出路,兩代後顧家就與尋常百姓無異。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到底是百年大家,還有些底蘊還在,顧清音的祖母鄭氏亦是講究之人,就這熙和堂,無處不透露着嚴謹古樸之風,随處可見的丫鬟仆婦舉止有度,不難窺見望族的氣韻。
姐妹倆在曦和堂仆婦的指引下來到西次間,那是老夫人用來接受晚輩請安的地方。
和前世一樣,除了她們姐妹倆外,兩位叔母與四位堂妹都到了。
倒不是她們來得晚,是她們早了,這些人急于從祖母口中打聽蕭惟凜的消息。
蕭惟凜誤打誤撞下被不知情況的堂弟帶來府裡,這厮的外表很能迷惑人,他雖沒有表露身份,在府裡卻悄悄掀起轟動,都想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
“大姐姐和二姐姐怎麼才來,祖母已等候你們多時,可是出什麼事了?”
說話的是二房的長女顧清晚,比顧清音姐妹小兩個月,一向看顧清音不順眼。
顧清晚難得見到顧清音比她遲,才有這假模假式的提醒。
要是從前,顧清音會第一時間懷疑自己遺漏了什麼訊息,導緻比大家還晚,她會因到得晚愧疚,會為讓年邁的祖母等而自責。
顧清音不和她們辯解,平靜點點頭:“隔壁舉辦宴會吵至深夜,沒睡好。”
平靜的話語猶如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陣陣漣漪,衆人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顧清音。
誰不知顧家大姑娘最識大體,最能忍辱負重,這樣的人竟然當衆表達不滿?
但她們知道顧清音說的是對的。
還是因為顧家落魄了的緣故,顧清音的父親去世那會趕上她三叔犯事,老夫人為救愛子,讓人砌了一堵牆,将五進三跨的宅子賣了中、西兩跨,隻保住了東路那一跨。
與春明堂一牆之隔的西邊大約是隔壁的宴會廳,時不時熱鬧到後半夜,她們被吵到并不奇怪。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顧清音不動聲色打量衆人驚訝的表情,看向正前方半阖着眼撥弄佛珠的老夫人。
她很好奇老夫人的反應。
侯夫人元氏看看顧清音,又看看老夫人,上前拉住顧清音的手滿目心疼:“可憐見的,瞧把我們給氣得,清音你放心,等見到你叔父,我就讓他去隔壁走一趟,哪有隻顧自己逍遙不顧别人死活的道理。”
她并非真心愛護顧清音,隻是不希望顧清音搬走,先口頭應承着。
老人家年紀大了,時不時有個頭疼腦熱,有顧清音姐妹在老人跟前住着,省了她這個當兒媳婦的好多事,至少夜裡不用伺疾。
顧清音了解這位叔母,一向是佛口蛇心,對上元氏的目光:“隔壁楊大人與咱們家往來不多,算起來卻是二叔的上峰,為這點小事特意去說一趟,容易得罪人,于二叔的仕途不利。左右府裡還有空院子,小是小了點,我與清杳收拾收拾搬過去。”
鄭氏:!
見了鬼了,一向寬厚大度的大姑娘不僅當衆表達不滿,何時變得這樣伶牙俐齒了?她将自己日後推脫的話都說了,自己還說什麼?
鄭氏下意識看向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