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青凝便出了凝泷院。
她心裡一直記挂着那日吳掌櫃所言,想去翻一翻大周的律法。
崔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是專門設有藏書閣的,這藏書閣地角也偏,就坐落在凝泷院的左後側,前後不過相距幾十步。
平日這處也鮮少有人來,今日門前更是寂靜的很,卷簾半開,隐約可見一排排古樸的藏書。
青凝入了内,好半天也未尋得所需之物,待上得二樓,才終于在雕花梨木的書架上,看到一本大周律。
她踮起腳尖,正欲去拿那本泛黃的書冊,忽聽腳步聲起,自拐角的樓梯處傳來幾聲咯吱咯吱的響動。
“這王祿和倒也沉得住氣,上任三四個月了,終于有了異動。”
這聲音有點耳熟,頓了頓又響起:“世子,前日王祿和以送家眷歸家省親為由,往老家送了一批黃金,足足萬兩。”
世子?這侯府的世子唯有崔凜一人,青凝忽而想起,這藏書閣的三樓乃是處清雅的書房,怪道今日這藏書閣大門開着,卻一個仆從也無,想來是崔凜喜靜,不喜有人打擾。
果然,接下來青凝便聽到了崔凜如玉石撞擊的聲音。
“王祿和老家在何處?”
方才那聲音便畢恭畢敬的答道:“烏程”
烏程?青凝忽而想起吳掌櫃的老家也在烏程,不知吳掌櫃派去取書信的小厮,是否已返程。
她正胡思亂想,忽聽腳步聲漸近,一時有些進退兩難,她索性藏在書架後放慢了呼吸,想等崔凜下樓。
隻她剛調整好呼吸,就見骨節分明的指伸過來,将架上那本大周律拿開了。
青凝仰頭,就撞進了崔凜深邃的目光中。
她今早素着一張臉,連口脂也未擦,披了件寬松的春衫,就那樣立在重重的書架後。
隻青凝顔色好,凝白的膚,紅潤潤的唇,一抹細腰在寬松春衫的映襯下更是不堪摧折,像是清晨沾了露水的海棠,鮮妍又飽滿。
這不施粉黛的裝扮,倒像是昨夜剛承了恩澤的女郎,第二日一早随意面見夫君的模樣,青凝一時有些不自在。
崔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濃密的長睫輕動了下,微微蹙眉,那股若有似無的清甜香氣又絲絲縷縷纏過來。
兩人俱都沉默了一瞬,青凝回過神來,正欲行禮,她那聲世子還未出口,卻見崔凜垂下眼睫,将那本大周律又放了回去,阻隔了兩人之間的視線。
青凝:“......”成吧,她倒也不必行禮了。
很快,腳步聲漸漸遠去,聽起來是下了二樓。
青凝如釋重負,将那本大周律拿在手中,翻閱了起來,待她走出藏書閣時,清晨的霧氣早已散了去。
鵲喜站在閣樓外,一臉焦急的張望,待見着了青凝,忙小跑上前:“娘子,二太太身邊的柳嬷嬷來了,要請你去松思院”
青凝直覺不妙,果然聽鵲喜又道:“嬷嬷替你擋了,隻是我方才聽說,是那個李遠來了,咱們隻怕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
李遠昨夜做了個夢,夢見微醺的小娘子香肩半露,同他糾纏了半宿,醒來衾衣被褥濕了一大片,是以今日一大早,他便急不可耐的來了侯府
外頭春風和煦,葉氏用完早膳,命人打開了支摘窗。
她坐于窗前臨摹字帖,正興起,就見柳嬷嬷笑眯眯的進來:“夫人,您的侄兒來了,可是要見?”
柳嬷嬷說着,擡手指了指窗外。
葉氏透過窗框,就見李遠正站在院子裡。
她朝柳嬷嬷點點頭,李遠很快便進了正廳,作揖道:“見過姑母,姑母近來可安康?”
葉氏放下手中羊毫,似笑非笑:“你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今日有何事?”
李遠卻并不直言,隻朝着門口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兩個仆從擡了隻箱子進來。
他彎腰掀開箱蓋,推至葉氏面前:“都是現下時興的樣式,姑母看看可還喜歡?”
蜀錦首飾,古玩字畫,林林總總一大箱子,讓葉氏微微詫異了一瞬。
李遠便趁機道:“此番前來,一來呢,确是來問候下姑母,二來,便是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