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腕被斬斷之後,他便一刻不停地安慰自己,隻消尋到斷腕,再延請一名醫将斷腕接上,他之前程便依舊不可限量,他斷腕之事亦會悄無聲息地揭過。
他全然不敢去想他斷腕之事會為人所知,更不敢去想還未過上一日,此事便遭人當面揭穿。
驚恐之後,他卻是起了殺心,這殺心将他的雙目燒得通紅,他趁酆如歸不備,抄起架幾案一暗格當中的匕首,不假思索地朝着酆如歸的後心刺了過去。
酆如歸正盯着梁景文床榻下的一處凸起,并未注意梁景文,但在那銀光沒入他後心的前一瞬,他卻以雙指制住了匕首,并将那匕首硬生生地從梁景文右掌奪了過來。
他仍舊背對着梁景文而立,梁景文遭他奪了匕首,又被他的氣力逼迫得一趔趄,身體失去重心,随即狼狽地摔在了地面上。
酆如歸并不理會梁景文,而是行至那張床榻前,将床榻掀翻,又用指節敲打了下那處凸起。
由敲打聲可斷定這處凸起下定然有一間密室,但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啟,便回首朝梁景文道:“梁公子,你可否将這密室開了,讓我一探。”
他說得客氣,似乎适才那一場可笑的刺殺從未發生過一般。
梁景文心下驚愕,面上笑了下,敷衍道:“這底下是我家中的酒窖,因我家道中落,值錢的酒都賣了換錢,供我念書了,酒窖内餘下的酒俱是些粗劣之物,莫要說入口了,連入眼都不能。”
“是麼?”酆如歸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确是想瞧上一瞧。”
說罷,他以指尖摩挲着銳利的匕首,緊接着,竟是将匕首一點一點地折了去,直如在折甚麼柔弱的花枝般容易,他折得甚是仔細,長約七寸的匕首在他指尖變成了無數鐵屑,“叮叮當當”地作響着,仿若在彈奏甚麼樂器般,不多時,鐵屑便在地面上層層疊疊地鋪陳了開去。
梁景文吓得喉嚨發緊,猶如那紅衣美人折的不是匕首,而是他身上的骨骼。
仿佛猜透了梁景文所想似的,酆如歸逼到梁景文面前,伸手撫上他的脖頸,掌心抵住他顫動的喉結。
酆如歸但笑不語,良久,方才慢條斯理地道:“你這脖子這樣好看,不知這腔子裡的血的滋味如何。”
梁景文登時渾身瑟瑟,惜命地求饒道:“好罷,你且放開手,我立刻去開酒窖。”
偏生這時,姜無岐從窗外掠進,他一身道袍還未安靜下來,卻乍然見得酆如歸撫着梁景文的脖頸。
他一驚,疾步到酆如歸身側,凝望着其眉眼,問道:“你那瘾可是發作了?”
酆如歸見姜無岐歸來,驟然渾身一冷,他下意識地怕極了姜無岐誤會他欲要殺人而食之,更怕姜無岐與他反目,殺了他為民除害,最怕姜無岐拂袖而去,再也不理會于他。
他擡首凝望住姜無岐,好似過了千萬年般,才故作平靜地答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