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酆如歸并非喚作酆如歸,而是當朝唯一的異姓王府中的二公子。
那酆如歸不過是他翻閱過的一冊話本中的反角,其人雖是男子,卻喜作女子打扮,一身紅衣,顔若舜華,甫出生,即被父母遣人遺棄至酆都鬼山。
這鬼山鮮有人迹,大抵是些自诩名門正派,前來除魔衛道之人,旁的不是惡鬼,便是妖魔、堕仙等不容于世之徒。
而酆如歸便是在這鬼山,由一牙牙學語的嬰孩長至以精氣為食,啖人肉,飲人血的惡鬼。
酆如歸是怎樣長成如此這般的,著者并未細述,但著者卻濃墨重彩地描寫了他如何作惡,如何用盡法子勾引姜無岐,見姜無岐無意于他,他更是以姜無岐屬意的柳姑娘的性命作要挾,逼得姜無岐與他交合,雲雨過後,他卻食言殺害了柳姑娘,又将姜無岐囚于密室,充作他洩欲的工具。
其後,姜無岐尋機逃出了密室,可惜未出三日,便不幸被酆如歸捉了回來,酆如歸喜愛姜無岐,卻恨極了姜無岐違背他的心意,為防止姜無岐再生逃離之心,他随即利落地将姜無岐斬去四肢,做成人彘,盛于酒壇。
這酒壇之中尚有酆如歸素日取飲的茱萸酒,姜無岐疼得幾乎咬舌自盡,卻被酆如歸卸下了下颌。
這日之後,酆如歸日日吸食姜無岐的精氣,吸食完畢,便從姜無岐身上割一塊肉下來就着茱萸酒食用。
姜無岐君子端方,禁欲律己,一生從未行過惡事,連柳姑娘的容顔都不敢拿正眼去瞧,生怕自己一個出了家的道士亵渎了對方,隻待師父醍醐道人允了他還俗之事,再向柳姑娘表白心迹。
可惜未及還俗,他便落入了酆如歸手中,成了酆如歸的所有物,任意亵玩、殘害。
被酆如歸做成人彘之後,他隻盼着早些死去,然而酆如歸卻不如他的願,每割他一塊肉,便會逼他吞下一枚丹藥吊着他的性命。
他清楚這丹藥定是用活人所制,心下惡心至極,但卻反抗不得。
酆如歸時常一面咀嚼着他的皮肉,一面撫摸着他的眉眼,間或露出十分寂寞的神情。
他對此極其不解,卻也不感興趣,酆如歸此人作惡多端,縱有千般隐情,都合該下無間地獄。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他終于死去了,他并不知曉,他死後,酆如歸哭了一場,将他餘下的皮肉細細地收入腹中,又用他的一副屍骨制成了一枚劇毒無比的丹藥。
醍醐道人趕到時,酆如歸正在撫琴,他有與醍醐道人一戰之力,但卻無一戰之心,索性任由醍醐道人了結了他的性命。
臨死前,他将那枚由姜無岐屍骨所制的丹藥服下,至此,姜無岐全數的一切都歸他所有了。
在這冊話本中,酆如歸占據的篇幅不算多,遠不及姜無岐與他屬意的柳姑娘。
但在翻閱至結局時,二公子卻是對酆如歸的下場一聲歎息,酆如歸自小被遺棄,無人教過他該如何愛一個人,他隻知合意的便該搶來,捏在手裡,牢牢占住,末了,他更是親手将所愛之人害死,且不知悔改,當真是可憐可恨。
二公子的生母出身低賤,乃是樂坊舞姬,因她容貌不俗、身段妖娆而被迎入府中,一連産下三女之後,才有了二公子。
二公子出生當日天現異相,暗夜如晝,他遠在邊關領軍征戰的生父便是從這日起連戰皆捷,将外敵驅趕出國門,并令其俯首稱臣,割地上供。
二公子的生父因而被封作了當朝唯一的異姓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故此,二公子頗受生父喜愛。
直到一日,二公子的斷袖之癖被人告發,生父恐他有損其威名,将他逼入湖中溺死,并對外宣稱他不慎跌入湖中,救起時,已然身亡。
未料想,他死後,卻穿越到了話本中,成了酆如歸。
自此,他忘記了自己的姓名,隻将自己當做酆如歸,無親無故,縱使斷袖,都不會有人在意的酆如歸。
***
酆如歸陷入了半昏迷中,他甚至沒有覺察到自己被人推倒在地,前塵往事在他腦中肆意流轉着。
痛苦的窒息感複又翻滾了上來,堵塞了他的口鼻,旋即好似有一汪湖水夾雜着數不盡的荊棘硬生生地從他口鼻侵入。
“啊……”他痛吟一聲,終是睜開了雙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