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老師語氣不複之前,她有些疲倦,『到此為止吧,我不想再聽她說話。』
朗宣替她不值,“所以您的意思是,王立非做你的女婿不可了?”
單青不置可否。
朗宣道:“你恨我爸,所以看見我就想起他帶給你的不幸,那我做錯什麼了?”
“在看見王立之前,我全當你催我相親是怕我孤苦伶仃無依靠,看見他之後我便知道你是在報複我爸,報複我。”朗宣提起包就準備往外走,“我怎麼也想不到您可以把事做得如此絕。”
單青冷冷道:“今天你出了這個門就别叫我媽。”
朗宣腳步一頓,不由得想起方才未出口被朗老師打斷的話。
她是想說單青不作妖,她們就還是母女,可偏偏單青讓她失望,那這母女也别做了。
『走。』
朗老師說。
—
朗宣提着手提包下了樓,與樓下等着她的人道了聲謝,“多謝阿姨願意過來幫忙。”
絲巾阿姨家有個兒子,身強體壯,朗宣早在方才親戚離開時便給絲巾阿姨打了電話,勞煩她帶着叔叔和兒子過來,以免王立氣急敗壞動手傷人。
“都是鄰裡,哪說這話,方才聽着樓上動靜不小,發生什麼事了?”絲巾阿姨關切問道。
朗宣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都是家裡的污糟事,您别擔心。”
随即她手下一頓,十分抱歉道:“麻煩叔叔阿姨還有這位……”
“叫小垚就行,他比你小。”絲巾阿姨提醒。
“好,加上小垚,麻煩你們跟我上樓看看,我不放心我媽。”
王立還在樓上。
她方才有些急火上頭,忘了王立這人本身就存在的威脅,萬一他氣急敗壞傷了單青,那朗老師估計得内疚一輩子。
『謝謝。』
朗老師沒說多餘的話,她到底放不下親情,這是打斷骨頭也連着筋的關系。
幾人上樓時,正碰見王立下來,朗宣警惕地打量了他許久,然後才問:“我媽呢?”
王立哂笑,“怕我殺了你媽?”
朗宣心下一咯噔,“你說什麼?”
小垚擋在她面前,瞪着眼睛,不怒而威,“說人話。”
小垚比王立高出一個頭,他塊頭也大,往那兒一站便形成了隐形的威壓,王立這種外強中幹的貨色也隻能吓唬吓唬朗宣。
殺人越貨這種事他沒那個膽子幹,王立佯作不懼威懾,語氣卻還是沒了分底,“在樓上。”
說完他便要下樓,朗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人往樓上拉,“你跟我上樓。”
不等他作任何反應,小垚手掌搭在他肩上,嘴角咧開笑,“走吧,上去看看。”
王立雖不爽,卻也沒敢作聲,被推推搡搡上了樓。
還未走至門前,便聽見裡面傳來砸東西的聲音,還伴随着女人的哭聲,撕心裂肺。
朗宣抿了抿唇,對絲巾阿姨他們道:“勞煩您們再等我一下,我進去看看我媽。”
“去吧,孩子。”絲巾阿姨光是聽裡面的響動就不寒而栗,她握了握朗宣的手,“小心别傷着,有什麼話都好好說。”
“我知道,謝謝您。”
朗宣從包裡摸出鑰匙開門,甫一關上門,水果刀就朝她扔來,她心一驚,往旁邊躲了一步,才沒被傷到。
“回來做什麼?”單青問,聲音嘶啞。
朗宣環視四周,幾分鐘前還井井有條的家現在已然成了廢墟,而單青就坐在廢墟中央,好不頹唐。
她跨過廢墟在單青面前蹲下來,定睛看了半晌單青久經風霜的滄桑的臉龐,從前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眼睛紅腫,涕泗橫流,形象全然不顧。
單青又哭起來,這次沒有方才那般号啕大哭,她隻輕輕嗚咽,帶着悔恨的、不甘的。
“你爸不是一個好丈夫,卻是一個好父親,我曾一度想掐死你,他就成日成日不出門,要守着你,生怕哪天出了門回來就隻能看見你的屍/體。”
朗宣沒有問為什麼不是好丈夫,這段婚姻裡誰也不好,誰都有過錯,卻也都無辜。
單青述說着這些年她受的委屈,卻沒有一句話是在忏悔她對朗宣不好。
朗宣靜靜地聽着,好似真的聽進去了,也似乎是真的理解了她。
她傾身抱住單青,單青臉上的眼淚洇進她的大衣,她平靜地對單青說:
“媽,我們到此為止吧,你别折磨我,也放過自己,全當沒有我這個女兒,這輩子我們母女之間的情分就在今天做個了斷。”
單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一口咬在朗宣的鎖骨上,實打實用了力,隔着布料都能聞見滲出來的血/腥味。
疼痛直鑽心肺,朗宣猛地推開她,若不是她松口,怕是會咬掉一塊肉,查看傷勢的過程中,她聽見單青說:“你和朗途一個賤樣,你們都欠我,這輩子都還不清。”
她不想再和她多費口舌,起身,“我走了,别來找我。”
“你死了才好。”單青陰陰地笑起來,“在路上看見你爸替我帶聲好,父女倆都沒活過我。”
朗宣開門的動作一滞,回頭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媽,我不懂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