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過,單青家的門便陸續被敲響,有朗宣認識的,有朗宣不認識的,她心下奇怪,單青那臭脾氣哪來這麼多朋友。
認識的也就算了,都是些家裡親戚,不認識的又是誰?
“來來來,不用換鞋,就這麼進就成。”單青咧起嘴笑,怕是這輩子都沒這麼笑過。
朗宣則在客廳給來的客人倒茶水,有認識她的長輩接過茶水時,看着她笑,問:“這是宣宣吧?越來越漂亮了。”
“謝謝。”朗宣回以一個官方的微笑。
“嗐,漂亮什麼啊,三十好幾了都沒個對象。”單青适時過來潑冷水。
『别放在心上,她說的是我。』朗老師突然出現。
朗宣背過身接水,壓低聲音:“我當然知道是你,不過我實在好奇,你媽出于什麼心理這麼愛打擊你?”
『可能她看見我就想起了我爸吧,我跟我爸有幾分像,她不喜歡我爸就連帶着不喜歡我了。』
“這麼多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還能持有一顆善良的心,着實不容易。”朗宣說完閉上嘴,将茶水遞給下一位長輩。
『是挺不容易的。』
“照看一下在座的長輩,我繼續回廚房做飯。”單青吩咐。
朗宣:“不用我幫忙麼?”
單青:“别來添麻煩。”
『她一直覺得我是廢物,别去。』朗老師提醒。
“哦。”朗宣回應。
單青以為她是應自己的話,便沒再繼續說下去,轉身去了廚房。
她一走,朗宣認識的長輩便将她拉在身邊坐下,耐心道:“你媽這麼多年都是這樣,别理她的話,宣宣很漂亮。”
是剛才誇她的長輩,聽朗老師說她應該叫姨婆。
“我知道,謝謝姨婆。”
朗宣心下正暖了一隅,朗老師出聲打破她的幻想。
『周姨婆是段位最高的,别被她和藹慈祥的外表欺騙,今天到場的我認識的所有長輩,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角色。』
朗宣一凜,笑容僵了僵,目光停留在周姨婆的臉上好一會,直到周姨婆問她怎麼了,她才回過神,“沒事,我去趟衛生間,您随意,當在自己家一樣。”
“好,去吧。”周姨婆笑容可掬,人都走出去了,她還和人誇她懂事。
衛生間的門一合上,朗宣便褪去笑,“都不是善茬,看來今天是鴻門宴。”
『明明可以不用來的。』朗老師抱怨。
朗宣面無表情按下洗手液,沒去看鏡子裡的自己,一遍一遍搓手,不放過手上的一處,突然轉了話頭,“待會出去就要迎接今天的主角了,準備好了嗎?”
『??』
『誰?』
朗老師隐覺不妙。
“隻管看好了。”朗宣打開水龍頭,沖掉手上的泡沫,待手洗淨後,掬了捧水澆在沾有泡沫的水龍頭上,“我太期待了。”
長這麼大還沒和誰撕過,孤立無援縱然可憐,可舌戰群畜的大場面實在誘人。
『欸,你别瞎整啊,我可救不了你。』
“朗老師,我問你,”朗宣決定征得當事人的同意,“沒了這些親戚你會後悔嗎?”
『不會。』
“那你擔心以後被她們戳脊梁骨嗎?”
『我脊梁骨早被她們在背地裡戳了個稀碎,不過是從一堆碎骨裡挑些有形的出來繼續粉碎而已,有什麼可擔心的。』
“那就好。”朗宣擦幹手,手放在門把上準備開門,卻注意到了投在門上的陰影。
“好麻煩。”
『啊歐,你麻煩了。』
朗宣按下門把手拉開門,便看見那位周姨婆朝客廳去的背影,聽見背後的聲響,她一臉沒事人似的,回過頭對她笑:“出來啦?可把姨婆急壞了,以為宣宣在廁所出了事。”
“多謝姨婆關心,”朗宣過去攙她的手,“宣宣年輕,每一步都走得穩,哪那麼容易出事。”
聞言,周姨婆本還一瘸一拐的步子放緩了些許,在朗宣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嗓音依舊平易近人,“是是,宣宣這話說得對,不像姨婆,沒了你姨丈就走不穩路……欸?宣宣今年三十幾了?”
“過完年三十五。”朗宣笑回。
周姨婆一臉關心,似是真在替她着想,“哎呀,三十五了,是還年輕,不過沒人照顧你姨婆可不放心,該找個體貼的人了。”
“嗐,”朗宣道,“您怎麼操心起我來了,我媽也在催,不過都沒給我找什麼好人,您要是樂意,費心給我張羅張羅。”
周姨婆正要開心應下,就聽朗宣又道:“對了,聽說小雨今年剛嫁人,好像過得不怎麼好哦,老發朋友圈說後悔結婚,她那結婚對象是您給找的?”
小雨是周姨婆的外孫女。
“小孩子哪懂什麼婚姻不婚姻的,小打小鬧多正常,結婚了那還能像沒結那樣自在?”
朗宣特意觀察了下她的臉色,算不上好,她佯作沒看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呢,年輕人不如您們這些長輩閱曆多看得開,
日子就得往下過呢,越過日子才越好,一不好就要鬧離婚那準是年輕氣盛。”
周姨婆笑了笑,不打算再和她聊下去,正要撒開手坐回沙發,就聽門口有人敲了敲門——
“單姨,”王立提着生日蛋糕,立在門口叫人,“小立來給你過生日了。”
周姨婆收回動作,捏了捏朗宣的手,幸災樂禍的表情一閃而過,“宣宣,來新客人了,過去搭把手。”
朗宣嘴角向下,臉上不見笑容,回臉冰冷地看着周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