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夢秋皺起了眉頭,“房東的合同是德語的,你被騙了。”
“你室友是騙子?”
鄭夢秋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她本名,隻知道她叫Rebecca,我們也沒怎麼打交道。半年的租金不少,你可以報警,但我估計沒什麼希望。”
陳還恩找到房東說明了情況,房東表達了歉意并幫她報了警。房東說不能直接給她Rebecca的個人信息,但會協助警方調查。陳還恩據理力争,房東依舊隻是一臉惋惜:“Es tut mir leid。(很抱歉。)”
她的德語不夠流利,警察說的話她也幾乎聽不懂,鄭夢秋幫她翻譯了一些,最終也是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猜Rebacca逃回國了,至少離開了德國。”
鄭夢秋邀請陳還恩在自己房間将就一晚,明天再重新去找房子。她直截了當拒絕了這份好意。自己一時疏漏,沒道理入侵别人的私人空間。
幸好如今是盛夏,折騰一番後天仍未全黑,陳還恩找了個便宜的Airbnb單間,隻是又得在地鐵公交上折騰一個小時。
民宿在郊外,陳還恩得先坐地鐵到市中心,再換公交。出了地鐵站,路上偶爾有滑闆少年穿梭,時不時有人朝她做鬼臉。她緊緊抱着背包,小心翼翼地推着行李箱,生怕被偷搶。
突然,一個大約十歲的小女孩撞到她的行李箱上,陳還恩放下箱子,扶起女孩,拍拍她的膝蓋,溫柔地問她是否摔傷。女孩沖她做了個鬼臉,又轉身跑掉。
陳還恩微微一笑,轉身準備拿回行李箱,卻發現箱子已不見了。
她心髒驟停,四處張望,卻全然不見賊人的蹤影。幸好背包裡面的東西都還在。陳還恩就近跑到一家公寓樓下,拿出手機再次報警。剛拿出來,手腕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拉扯,手機被搶走了。
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就已經騎着自行車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沒了手機,陳還恩記不得自己訂的民宿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她已經習慣這種倒黴事,抱着背包,想等公寓出來個人,再向他們求助,街上的,她已經不敢信了。等了十多分鐘,一對年輕的情侶牽着手進公寓。
情侶中的女孩一頭俏皮的羊毛卷,聽完陳還恩的遭遇後,緊張地抓住男孩的手臂,說話卻驕橫:“别怕,姐姐給你撐腰!”
正要感謝兩人,陳還恩看見陸景明和下午遇到的那位女子一同走出電梯。
“景明,依蘭。”情侶中的男孩揮手招呼。
裴依蘭挽起陸景明的胳膊,笑着走近,“羅确,大晚上拉着我們家夢瑤在這幹什麼?”
她目光一轉,又看到了陳還恩,笑道:“占蔔大神,這麼巧?”
陳還恩低下頭,不想再與他們多說。羅确有些疑惑地皺了眉頭,簡單說了陳還恩的情況,裴依蘭的笑容漸漸消失,問道:“卡鎖了嗎?”
“手機裡隻有微信綁卡,這邊的小偷應該不會用。”陳還恩保持冷靜,“手機有鎖,行李箱裡也沒什麼貴重物品。”
裴依蘭微微松了口氣,臉上神情稍緩,“我家有兩部備用手機,6S的,雖然型号有點舊,但你先用吧。”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去買。你們能幫我報個警嗎?”
“警局不遠,直接帶你去吧。”羅确示意徐夢瑤先回去,“外賣很快就到了。”
“謝謝。”陳還恩忍不住感歎,“你和你女朋友感情真好。”
羅确帶着些許寵溺的語氣:“有時可愛得讓人心都化了,偶爾公主病又氣死人。”
陳還恩笑了笑,轉過頭若無其事地問:“剛剛那兩位結婚了嗎?”
“還沒,估計等依蘭博士畢業找到工作就定下來。”說話間,兩人來到警局。
陳還恩填寫了報警單,問警察什麼時候能抓到人。警察的回答敷衍且無實質性進展,她不免失望。離開警局時,羅确接了個電話。“依蘭邀請你住她家去。”
聽到要住陸景明家,陳還恩心口一緊,脫口而出:“我訂了住宿。”
陳還恩想不起Airbnb的登錄密碼。無奈之下,她隻得用電腦通過郵件聯系房東,可等了将近一個小時也沒有回複。她隻好重新尋找一家便宜的酒店,記下大緻路線後就要去坐地鐵。
前往地鐵站的路上,她看到一家麥當勞,順手買了個漢堡,邊走邊啃。天色漸暗,路上行人稀疏,她總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心裡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低着頭,加快步伐。
突然,一隻手從背後拍了她的肩膀。
她猛地一顫,驚叫出聲,手裡的漢堡也掉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陳還恩皺着眉,彎腰撿起漢堡,随手丢進垃圾桶,轉身便要離開。裴依蘭走到她面前,語氣輕快道:“天黑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去郊外住不太安全。我們開車送你吧。”
“不用。”陳還恩懶得糾纏,掏出地鐵卡,徑直朝閘機走去。
“啊!”
一聲低呼從背後傳來,裴依蘭突然捂住肚子,蹲到地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太陽穴突突直跳。
陳還恩聞聲回頭,皺眉問:“你怎麼了?”
“胃絞痛…啊…”裴依蘭的聲音發顫,臉色蒼白。
陳還恩見她難受得厲害,沖着陸景明喊道:“你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抱你女朋友去醫院!”
“不用…”裴依蘭勉強扶着陸景明的胳膊站起身,另一隻手卻握住了陳還恩的手腕,“妹妹,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我?”陳還恩眨眨眼,有些不解。
“陸景明……有點虛,應該背不動我。”
陳還恩忍不住打量陸景明。他看起來比以前還壯實,露出的手臂肌肉緊實流暢。可她聽廠裡的女工說過,有些男人雖然長得一身腱子肉,其實中看不中用。她不禁有些惋惜,陸景明才二十六,就已經走在中年男人的不歸路上了。
陳還恩看裴依蘭臉色蒼白,站都站不穩,無奈歎了口氣,半蹲下來,手臂朝後張開:“我背你。”
見身後沒動靜,陳還恩不耐煩地偏過頭:“不是說痛得要命嗎?上來啊。”
“啊?啊…”裴依蘭把陳還恩的包甩給陸景明,乖乖趴上她的背。
裴依蘭個頭大概一米六五,身材纖細。陳還恩比她高兩三厘米,從小幹重活,背個人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裴依蘭趴在陳還恩背上,手指輕輕撥開她耳側的碎發,嗓音帶着點笑意:“你用的洗發水真好聞,什麼牌子的?”
陳還恩心頭一跳,語氣卻淡淡的:“忘了。”
“有點白茶香,還有茉莉花香。”裴依蘭輕笑,“茉莉象征堅貞的愛情,你知道白茶的花語是什麼嗎?”
“不知道。”陳還恩微微側頭,語氣平靜,“不過山茶是斷頭花,倒挺灑脫的。”
“那是被血染紅的山茶,白色山茶可不一樣,它們是一片一片慢慢凋零的。”裴依蘭湊近,聲音帶着細碎的笑意,輕輕在她耳邊呢喃:“辜負真心的人,該吞一萬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