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黎不自覺停下腳步,怔忪的望向他,腦海裡一下子浮現了很多東西。
最開始是頻繁出現在調查人夢裡的詭異夢境......
總是蹲在牆角任勞任怨扮演刻闆妻子的林嬸、和所有男村民一個模子的大男子主義的林叔以及總是說要救媽媽的林樂樂,顯然這裡的村民們家家戶戶幾乎都是同一種傳統模式的家庭觀.....
還有一直被村民不斷索求願望卻不求回報的“母親河”......
種種種種在殊黎心裡逐漸連成了一條線。
這時裴逸喊了她一聲,殊黎這才發現不知不覺自己被帶到了村口的大樹下,剛進村時有很多村民會坐在這唠家常,就像文件中夢境記錄裡描繪的那樣,隻是現在大雨滂潑,也沒人會來,除了他們。
殊黎攥着傘柄擡頭往前看,這才發現這裡的視野變得極為廣闊。
正好可以看到那條寬闊肥沃,仿若有生命力一樣在急雨下緩緩流動着的母親河。
........
殊黎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猛地想到了什麼連忙看向裴逸,想要求證:“那個調查人的家的門口.....是不是也可以看到....”
“他們夢到的老房子就在靠東後山的山丘上,一出門就可以看到河。”
所以夢的重點一直都是這條河,并不是什麼結陰親?
殊黎回憶起那個記錄......
【夢裡俺們一直坐在樹下唠嗑.....一直坐到醒來.....】
【是啊是啊,我和老頭子一樣我那晚也夢到了!不過我是夢到了我們在老家的房子......那夢裡可熱鬧的很,我記得夢裡我正和一堆姑子坐在我屋門口,也在閑聊,邊閑聊邊往外面瞅,好像在打量着什麼.....】
【我們.....我們聽到他們說....說要給小俊說...說媒!】
但如果重點是這條河,為什麼還會有夢裡人要求他們去給死去的孩子“說媒”這種事?而且不隻是記錄裡的還有帶他們入村的李勝利一家也做了相同的夢......
可自從進污染區到現在并沒有遇到任何和這方面有關的線索,甚至林樂樂以為他們是做陰親時還表現得很反感。
裴逸對此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帶着她往河岸走,還隻踩沒有泥巴的草叢。
“想這麼多做什麼,要是什麼都要查清楚我們的工作就不是收異端而是給污染區做傳記了。”
“就像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孩,她被異端選中用來補充污染區的世界觀,就算你不接觸她這條線也不會影響我們的工作....”
随着身旁人有一下沒一下的講述,殊黎慢慢懂了。
就像是玩遊戲,在隻追求速通的情況下也就不需要去解鎖支線或隐藏劇情了,官方派他們進來的目的是盡可能最快速度的收容異端以避免傷亡。
而且按照裴逸說的,這隻是個E級異端,完全可以在抓到異端的第一時間直接強制收容了,畢竟目前技術部最新研制的收容器已經可以無腦收C級以下的所以異端了。
在與異端對抗的這些年,人類進步的速度堪稱神速,可以說對于一定級别以下的異端收容工作早就形成了獨特的流水線了。
不過沒想到的是這個隻有E級的異端竟然是個無實體,導緻沒法快速暴力收容,隻能等待時機。
現在還不到異端真正出現的,可以被抓住的時機。
所以對于林樂樂,這其實像一個死循環。
不救,等正常程序收容到異端之前她會因為過完自己的“劇情”異化而死。
去救,會激怒異端加速異化也大概率會因為異化度過高而死。
于是殊黎想開了很多,反正橫豎都這樣,不如去試試,畢竟萬一呢?
這麼鮮活的一條生命,她不應該被埋葬在這裡,成為誰誰的傀儡。
雨中的世界既寂靜又喧嚣。
無數雨珠噼裡啪啦砸在傘面化作細流滑落,視線遮掩下隻能看見兩人交錯的腳步。
在抵達河邊的時候,雨聲漸漸微弱,于是一些被遮掩的、細微的禱告也輕輕萦繞着雨水傳了過來。
是女人們的禱告。
急雨過後,數個女人抱着浣衣的木盆來到水邊清洗自己丈夫和孩子的髒衣。
她們搓着髒衣,目光溫順、柔軟。
清澈的水流緩緩劃過她們布滿老繭通紅的掌心,像是親昵的問候。
“母親啊母親,請讓我今天做的飯菜再可口些吧......”
“母親啊母親,我的丈夫不小心把我的胳膊打折了,請賜予我傷藥能讓我能方便操持家務。”
“母親啊母親,家裡的針線沒了,請給我些針線修補我孩子的衣服......”
“.........”
這些在家裡扮演丈夫的妻子、孩子的母親的存在感極低的女人,這一刻仿佛變成了同一個整體,她們将自己做成齒輪,兢兢業業地像母親河許願,修補着心中完美的家庭。
她們變成了相同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