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欺負。”她于是簡單地解釋,“是瓶子摔破了,被劃了一下。”
但看起來不像自己劃到的。看她好像有對自己講的意思,黎安安就試着繼續問下去:“……是被别人嗎?”
聞念答得輕描淡寫:“嗯。”
……這不是還是很嚴重嗎!
得到這個答案,讓黎安安很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那個位置離眼睛就隻差了一點點。萬一,她想,萬一——
半晌,她才悶悶地說:“這麼危險……”
“不疼。”聞念回答,“對方應該比較嚴重吧?”
黎安安說:“是嗎?”
“應該吧……我也不知道。”而聞念輕聲地說,有點慢條斯理的,“大概他應該擔心鼓膜和下颌的問題吧。下颌骨折要不要做手術?我沒了解過。”
下、下颌骨折……
黎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眼睛圓圓地露出了受驚吓的表情。
“這、”她說,“這是怎麼做到的——”
“手肘。”聞念就說,示意地輕輕比劃了一下,“這樣。”
隻是因為周六那天她取資料時撞到汪紅娟在家,落了些東西沒能取,後來被小豆的事情弄得忘記了。而周日再回去時,就不巧碰見了聞鴻鵬。
他那個年紀的男孩,正是最愚蠢惡毒、精力又最旺盛的時候,而聞鴻鵬又恰好一直都沒什麼腦子,還真以為聞念是會任他宣洩的包容的姐姐——
那個晚上,汪紅娟和聞立軍給她打了不知道多少電話,聞念一個都沒接,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正守在醫院繳費窗口、等着和她要錢給聞鴻鵬的下颌打釘子。
“……哇。”而黎安安還有點愣愣的,“聞念,原來你也打架啊……”
“不是打架。”聞念糾正,“自行車。”
她說得一本正經的,黑眼睛裡隻顯得确信而安然,簡直好像在宣布什麼普世的真理一樣。黎安安想,大概就連那個和她打過一架的人聽了這話,都會覺得自己真的隻是撞了一輛自行車——
她于是也乖乖點頭:“知道啦。”
這個關于被欺負的話題顯然沒有讓聞念太過于在意,帶着那幾個彩色的創可貼,她已經拿起了筆、準備重新投入進面前的習題中。
而黎安安沒事做,也不能打擾認真做題的聞念,她就無聊地仰在旁邊的沙發裡、出神地望着天花闆的樣子。
可是,她實在太難以想象聞念和任何人打架的樣子。聞念,那個聞念,一絲不苟的,蒼白又瘦弱的優等生——
黎安安翻身一骨碌坐起來了。她有點亂蓬蓬地望着身邊聞念的側臉,還是忍不住又提起了剛才的話題。
“可是,聞念,”她說,“可是你這麼小小的——”
顯然,“小小的”這個詞讓聞念并不高興,她冷冰冰地轉臉望過來,放下筆、對黎安安伸出手。
黎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沒懂:“嗯?”
“手。”聞念就說,示意她,“比一下。”
黎安安于是乖乖地伸出手,将手指展開來,試着和聞念的手比在一起。
先是手掌心。雖然已經碰過了聞念的手,她卻還是莫名有點不敢靠得太近,于是隻是虛虛地對在了一處。
然後是手指。聞念的體溫好像比她的要低一些,指尖觸到的溫度也是冰冷的,瘦削而蒼白,像是很容易就能夠被她所握住……
這樣的兩隻手相對在一起,指尖微微錯開一些——
而黎安安左看右看,“啊——”了一大聲。
她真的、真的是才發現!聞念雖然很消瘦,但其實一點都不小,手也是的,并不像黎安安所以為的那樣、會比自己小上一圈……大小上其實是差不多的。
而黎安安盯着兩個人的手好久,心底忽然浮起了一個可能來,讓她莫名幾乎有點結巴:“聞念,那個,你、你不會比我高吧……?”
而聞念說:“為什麼不會?”
就、就是不應該會嘛!可是黎安安也說不出理由,而且,聞念看起來是真的要開始做題了,她就隻好帶着滿肚子的話、自己爬起來去房間另一頭收拾還沒安好的鼓了。
競賽題、補習和碘酒氣味充滿的一個下午安然結束,快到了放學時間,被塞了滿腦子數學題的黎安安就騎車送聞念回去上自習。
她們在校門口分别。看着聞念已經轉過身、而側臉旁還能看得到一點點彩色創可貼的半個背影,黎安安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那個、聞念!”
聞聲,聞念就有些困惑地回過頭了。
“就是……這種,畢竟很危險嘛。”
而黎安安這樣說着。她在校門口伸長了脖子探頭、向聞念用力招着手,好讓對方能夠在校門邊的衆多人流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要是、要是還有這種事,聞念,你要告訴我哦!一定要告訴我,我保護你——”
明明她也是學生。根本不需要站在校門口、好像是被禁止入内的鵝一樣隻能拉長了脖子費力地看……
聞念站在不遠處。她看着,隻能無奈地向黎安安輕輕颔首:“……嗯。”
黎安安就和她道别,喊得很大聲:“明天見——!”
笨蛋嗎。聞念想。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