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安難道不是看着自己從公交車上下來的嗎?
這句話太長了,而且又大概會引發一系列不必要的後續的争執,聞念還沒有決定好是不是要說,就看到黎安安已經跳到了自己面前。
“那、那個,”黎安安說,跑得有些氣喘不勻,“抱歉……”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等待的那一方,黎安安卻反而沒有傘。大概她站的那個位置的屋檐有些镂空設計,以至于一直躲着,她的衣服卻還是濕了很大一塊。
不止是兜帽和肩膀,她頭發上也有水,水滴順着不聽話地翹着的彩色發梢流下,“啪嗒”冰涼地墜下來——而黎安安被吓了一跳,眼睛一下子睜圓了。
……好呆。
聞念猶豫片刻,握着雨傘的手還是微微向前傾了傾,将面前濕漉漉的黎安安也納入傘下的空間中。
“我剛到。”她輕聲說,“材料怎麼給你?”
黎安安沒有帶背包,左顧右盼了一陣,還是說:“那、那先到裡面……”
聞念點了點頭。
走到會館去的一路都相當沉默。
大概是因為那天不歡而散,黎安安對她還有些尴尬,那一陣聞念完全不理解、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擔憂消失之後,她就别開了臉,好像地上有什麼好東西似的一個勁地盯着地磚看。
她看得極其地出神,卻偏偏沒注意地上的台階,還是一腳差點踩空才回過神來,有點狼狽地悄悄瞥了聞念幾眼、繞開那灘積水。
聞念當然注意到了身邊那道偷偷摸摸的視線,不過她不知道說什麼,于是便沒有應聲。
她實在不喜歡與人挨得太近,好在黎安安雖然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其實也沒有要忽然撞過來的意思。聞念将傘稍微拿遠了一點,才勉強能夠忍受身邊源源不斷地傳過來的溫度。
一路不遠。會所裡的裝潢相當金碧輝煌,連電梯鏡子裡的她們的身影也被映得好像金燦燦的。
這麼一直沉默着到達了目标樓層,站在走廊陽台邊,黎安安才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她實在不是什麼藏得住情緒的個性,圓溜溜的眼睛裡一時盡是憂慮的情緒,就連頭發顯得好像也蔫答答的。
“那、那個,聞念……”她開口說,聲音越來越低,“你要不,呃,在這裡等我一下嗎?還是說……”
——帶着聞念一起到這裡之後,黎安安才想起來後悔,她之前和裡面的人說聞念是自己讨厭的人來着,也沒來得及說什麼别的……要是聞念因此被欺負了怎麼辦?
當然,絕對絕對不是說她不讨厭聞念了,聞念冷冰冰的,又根本看不起她,黎安安當然不喜歡。
但是、但是這畢竟是她們兩個人的事,萬一那些人也欺負聞念的話,肯定是不行——
她在那邊一個勁地糾結,不知道是該帶聞念進去見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人,還是放對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
聞念自己倒無所謂。留在外面等也不會礙什麼事,或者說,如果沒有黎安安在身邊的話,有些事情對她反而更方便……
“那……”黎安安嘀嘀咕咕地決定不下來,已經開始估計自己什麼都不說、隻是沖進去又沖出來的話需要多久,“那就——”
正猶豫着,忽然不遠處的門從内裡被推開來,正好金家的那個小女兒走出來了。
“安安姐!”她特别高興地向黎安安搖手,視線随之轉到旁邊聞念身上的,忽然呆呆地愣住了,“啊……”
“珊瑚,珊瑚!”看到她出來,黎安安靈光一現,連忙興奮地把人拎過來,“來,你來——”
金珊瑚這麼迷糊地被她拎到了陽台,安在了聞念身邊。
“我……有點事要先走了,先進去拿點東西。”黎安安交代,“幫我看着一下!”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和聞念解釋為什麼要人看着,幹脆心虛地直接轉身跑走了,臨要關門時還不忘探出頭,對金珊瑚喊:“珊瑚,要是有什麼奇怪的人,就喊我——!”
而金珊瑚愣愣地點了點頭,還在望着聞念出神。
她年紀還小,目光裡倒沒有什麼特别令人讨厭的地方,聞念卻還是被盯得不太舒服,于是微微皺起了眉,詢問地望過去。
珊瑚。她想,金珊瑚?
是金光文化那個老總最小的女兒——不在她之前所計劃的範圍内,聞念這樣結論。
不過,聊勝于無。
而金珊瑚被這麼看了一眼,才結結巴巴地想起來問:“你、你們……你和安安姐,是同學嗎?”
“嗯。”聞念應,“是同學。”
得到了回答,金珊瑚看起來也沒有回過神來半點。
她比聞念要矮上幾公分,這麼仰着頭呆呆地望着聞念,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害羞地說:“你好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