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烨連吃叁大碗飯,又洗了個熱水澡,一連幾日的忙碌奔波,此刻他終于松快了下來,從身到心活泛起來。
他和陸攸甯之間,隻差了臨門一腳,明日金銮大殿上,他向聖上過了明路,一切就會順理成章了。
因第二日要參加朝會,于大殿上複命,沈震烨早早地便歇下了,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
晨光微熹,沈震烨便起身洗漱,穿戴好了朝服,站在銅鏡前整理了一番。
十三歲那一年,祖父就給他定好了人生之路,他被逼着戴上了纨绔的面具,一晃七年過去了,如果不是重遇陸攸甯,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會一如既往地沉淪下去。
“二爺,馬車已經備好了。”旺哥恭敬道。
沈震烨點頭,邁步而出,若今日順利,他與攸甯之間便再無阻礙,想到那雙含情的杏眼,他心頭一熱,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馬車穿過尚在沉睡的街巷,車輪碾過青石闆,一會兒的功夫,便到了宮門前。
宮門外,已有不少官員在等候了,他們見沈震烨從馬車上下來,不約而同地投來審視的目光,沒有一個人向前寒暄。
沈震烨雖剿匪有功,但聖上對沈家的态度尚不明朗,此刻衆官員并不敢明顯表态。
對于他人的漠視,沈震烨并不在意,靜靜地等在一處。
這時,遠處過來了一頂華貴的轎辇,最後停在了沈震烨的身側,二皇子蕭應星從轎子裡頭出來,正好與沈震烨的目光對上。
“沈郎将,别來無恙啊。”蕭應星率先開口,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
蕭應星身着绛紫蟒袍,舉手投足間盡是皇家氣度,他這番親近沈震烨的做派,是做給朝臣們看的。
沈震烨看不上他那虛僞至極的模樣,應付地拱手行禮:“托二殿下洪福,一切安好。”他心思一轉,微微笑道:“前些日子,我給二殿下送了份大禮,不知二殿下可還滿意?”
蕭應星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平複半饷,方恢複如常,“沈郎将有心了,隻是周煥到底是個朝廷命官,你如此張揚行事,未免太過張揚了些,朝堂之上,你難以向聖上交代。”
“殿下不必擔心。”沈震烨好似聽不懂他話裡的威脅,“周煥在剿匪途中屢次設伏,意圖加害于我,若非有人授意,他豈敢如此大膽?好在,我手裡握着周煥私通匪徒的證據,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便在朝堂之上将證據呈上,如此一來,周煥背後的人也會無所遁形,二殿下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蕭應星心裡恨極了,面上仍挂着笑意,“沈郎将怕是誤會了,周煥死有應得,他早已被我逐出了王府,他的所作所為,與本王并無關系,沈郎将不該把他的頭顱送來我府上”
沈震烨一本正經地,“二殿下此言差矣,周煥對您忠心耿耿,我隻是好心,讓他魂歸舊主。”
蕭應星尴尬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沈郎将這次剿匪有功,本王甚是欣慰,今日朝會,想必聖上會大加封賞。”
沈震烨面不改色,“為國效力,不敢邀功。”
“好一個為國效力。”蕭應星意味深長道:“本王期待你在朝堂上的表現。”
兩人四目相對,各懷心思,上朝的時辰到了,宮門緩緩地打開來,衆官員按品階列隊而入。
沈震烨走在武将隊列末端,餘光瞥見蕭應星正被一群文官簇擁着,正低聲交談着什麼。
金銮大殿上,聖上端坐于龍椅之上,沉靜的目光掃過靜默肅立的一衆臣子,最後落到沈震烨的身上,他悠悠開口,“黑雲寨為禍一方多年,沈愛卿不到一個月便将其剿滅,朕心甚慰。”
沈震烨微微垂首,聽到聖上的誇贊,立馬出列跪拜,“微臣不敢居功,此次奉旨剿匪幸不辱命,将黑雲山的匪徒滅了個幹淨。”他停頓片刻,又道:“聖上體諒,微臣為了剿匪,勞心勞力,鞍馬勞頓,身上也受了傷,今日微臣是強忍着傷痛和疲憊,進宮向聖上複命的,若非如此,微臣定然是要歇上個三天三夜的。”
聖上輕笑一聲,他早就收到了戰報,沈震烨這厮哪裡受傷了?他強悍得很,把黑雲寨的匪首一劍斬殺,還要了周煥的性命,他這般說,不過是想得到他的賞賜罷了。
“愛卿平身,你一路辛苦,是該多歇幾日。”聖上擡手,示意他起身,“此次剿匪大獲勝,乃大功一件,朕自當論功行賞,衆愛卿可有疑議?”
英國公馮浩瀚首先出列,“回聖上,沈郎将出奇兵,将黑雲山一帶的匪徒滅了個幹淨,黑雲山一帶已恢複太平,百姓自此可安享太平了,他是有功之臣,為表器重,應當給些賞賜。”
部分朝臣點頭應和,沈震烨雖平日裡不着調,但也确實立了大功,替朝廷除了一方毒瘤。
沒成想,新上任的都察院左都禦史韓明德卻站出來反對了,“聖上容禀,沈郎将剿匪雖功不可沒,但手段過于狠厲,黑雲寨上下三百餘口,竟無一活口。此等心性之人,如何能給予賞賜?微臣定然看來,沈郎将功過相抵,不應封賞。”
“老臣倒有不同的見解。”一直看不上沈震烨的趙破虜竟然替他說話了,“黑雲寨匪患由來已久,曆任将領皆前去剿滅卻無功而返,沈郎将雷霆手段,不到十日便除了禍患,當得上大功一件,至于不留活口,老臣覺得斬草除根并沒有錯。”
朝臣你一句我一句,面上據理力争,底下卻暗流湧動,隐隐形成了兩方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