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攸甯盛情難卻,便留了禮,然後出門親自把他們送到了山門前面。
山門口,早早地就停了兩頂闊大的綢緞氈頂軟轎子,英國公府上的大管家親自來前來接人,帶着好些個護衛,陣仗不小。
沈敏上轎前囑咐她:“好生注意身子,要是遇上什麼難處,隻管來我府上找我。”
陸攸甯回了個福禮,“多謝夫人挂懷,攸甯不勝感激,您一路小心。”
沈敏拍了拍她的手背,滿臉慈愛,她有些未盡之言,有些話想說又不便言明,因此隻能遺憾地上轎走了。
陸攸甯領着晴雲,将這十日抄寫的經文供奉到了大殿上。
殿内檀香缭繞,陸攸甯跪下來磕頭,雙手合十,閉目默禱。
次日晌午,陸攸甯和晴雲便離開了蘭因寺,先回陸家住上一晚,再去承恩伯府上請安複命。
韓家仍舊派了馬車來接,這次隻來了車夫一個人,車夫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見了陸攸甯隻躬身行了一禮,便幫着将行李搬上馬車。
晴雲扶着陸攸甯上車,低聲嘀咕道:“伯府怎麼隻派了個車夫來?來時好歹還有個嬷嬷跟着伺候。”
陸攸甯神色平靜,隻道:“許是府上事忙。”
馬車粼粼而入,走了小半天的光景,天色被晚霞染紅之時,才到了陸家。
陸家大門敞開着,院裡的仆人聽到動靜,馬上出來查看。
陸攸甯從馬車上下來,衆人見她來了,立馬俯身行禮。
陸信芳見到她,很詫異,問道:“原不是說五月初回來嗎?”
陸攸甯回道:“隻回來住一晚,明日還要再去承恩伯府上,父親,我這次去蘭因寺得了個機緣,有幸救了英國公夫人的侄孫,她為了表示謝意,給了着珍貴的藥材補品,這些父親都用得着,因此,我先給您送來。”
車上的東西已經被婆子取下來了,堆積在一處,陸信芳看了眼,便讓陸福收入庫房裡了。
陸攸甯回了家,才真正地松快了一分,她洗手淨面,先去母親牌位前上了一柱香,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再擡頭時,陸攸甯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了,“母親,明日去承恩伯府,女兒定會有一番風險,窦氏會以父親和雍也要挾我,逼我為妾,求母親保佑我掙出一條路來,女兒此生即便是粉身碎骨,絕不會給人做妾。”
陸攸甯這段自語,被站在門口的陸信芳聽了個正着,他臉上悲怆與憤怒相互交織。
“甯兒,”陸信芳踉跄着進門,“告訴我怎麼回事!”
陸攸甯急忙起身扶住父親,把他送到椅子上做好,心想,窦氏的打算,父親遲早會知道,現在告訴他也好,凡事提早有個準備,省得要緊的時候亂了手腳。
“父親别急,聽我慢慢說,“我前些天住在韓府,窦老太太身邊的秋娟傳信給我,說是窦氏打算讓我去給窦信做妾。”
陸信芳猛地拍案,桌子上的茶盞震得叮當作響,“窦氏欺人太甚,不要說是讓你做妾,便是給你個正妻之位,也不能行。窦信那人,我是瞧不上的!”
陸攸甯點頭,拉住父親的手,“父親放心,我剛來家時也說了,我在蘭因寺結識了個人,那人答應幫我周旋此事。”
陸信芳臉色一整,額頭上出了些虛汗,提心問道:“是誰?”
陸攸甯臉色微紅,“是安慶侯府的沈震烨,他說願意娶我進門,若我能嫁他,待雍也回來後,我們一家便可脫離了窦氏的掌控。”
陸信芳暗歎一聲,心頭滋味難言,“竟是那個小子!”他沉默了會兒,往事如煙掠過腦海,又憶起了沈英,歎道:“雖說他名聲不好,但我與他曾有過交流,他是個靠得住的。”
“我尚沒有應他,畢竟,婚姻大事還要過問父親的意思,再一個,雍也還在窦氏的手上,我怕窦氏知道了,會對他不利。”
陸信芳點頭,“沈、陸兩家,境遇都難,你與他的婚事能不能成,且看看那個沈震烨的本事吧。”
雖說有了後路,陸攸甯也湧上了一股委屈,她也不在父親面前掩飾了,哽咽道:“明日我去韓家,不出意外的話,窦老太太便會和我提這事。”
陸信芳也是眼眶微微發熱,伸手輕撫她的秀發,緩了緩語氣,道:“甯兒不必憂心,那窦氏逼你為妾,也是為了為父手上的一樣東西。你隻管拒絕便好,她不能拿你怎樣。”
“什麼東西這般要緊?”陸攸甯想了想,“三年前,承恩伯府收留我們一家,也與這東西有關?”
陸信芳點頭,他不願意說太多,“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我隻求你與雍也能好好活着,萬事遂意,為了你們,我沒什麼不能做的。”
陸攸甯卻不願,搖頭道:“不成,父親還是要告訴我。”
陸信芳看着神色不甯的女兒,有些後悔說出此事,隻道:“甯兒不必過于憂心,時機到了,為父自然會告訴你知曉。”
“……”
父親既然不願說,她也不好強求,因此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父親也安下心,一切的不如意終将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