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閣裡，窦老太太跪在佛堂裡念了一段經文，供奉的觀世音面目慈悲，香爐裡的煙袅袅地升起又散開。

王媽媽進來，道：“陸攸甯過來了。”

窦老太太站起身，吩咐王媽媽：“去把壽康閣裡伺候的下人都集合到院子裡等着。”

王媽媽應聲而去，暗道：今日，陸攸甯怕是不好過了。

陸攸甯見窦氏從佛堂裡出來了，忙跪下，行了個大禮：“請老太太的萬福。”

窦氏端坐在羅漢榻上，眉目慈祥，和善道：“好孩子，快些起來！”

陸攸甯站起身，垂下眼睑，站在一邊。

“今日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甯丫頭，你受委屈了。”窦老太太安撫道：“無緣無故被人誣陷，心裡很難受吧？”

陸攸甯滴下淚來，“不好受。”

“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不好受，可是我今日還是要罰你。你可知道為何？”窦老太太撚動着佛珠，慢悠悠地說道。

陸攸甯低眉順眼地站着，順着老太太的話往下問：“不知，還請老太太解惑。”

“按說把兩個小女子之間的矛盾上升到朝堂之事，看起來起來有些荒唐，但陸家為何到了如今這種境地，也不過是因為你祖父沖撞了聖上幾句罷了。你與那馮三小姐對上，就如同當初你祖父與聖上雞蛋碰石頭，你雖為了自保而反擊馮三小姐，但事實就是，大庭廣衆之下，你損了她的名聲，英國公府勢必把這筆賬記到你頭上，也會記到承恩伯府頭上。英國公府勢大，出了兩朝皇後，現在宮裡還有一個正得寵的貴妃，那英國公更是深得聖上看中，豈是我等能得罪的？你再委屈，理都不在你這裡，陸家因為你祖父受罰，如今，你也要因為你的沖撞，付出應有的代價，地位、權勢都是任何人無法跨越的鴻溝，你以後若是不想再委屈，就要攀附上有權力的人，你可明白？”

所以說，權勢誘人，利欲熏心者如過江之卿，這承恩伯府顯然是如此。既然追名逐利，那當初為何會收留得罪聖上的陸家呢？陸攸甯想不明白，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把當前的坎兒過了再說吧。

陸攸甯連忙跪下：“明白了，請老太太責罰。”

窦老太太歎了兩聲：“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去院子裡跪着，給抄上一段《忏悔渡罪經》，明日我會派人送到英國公府上。”

院子裡，伺候人的奴仆分成兩排站在院子裡，看着跪在院子正中間的瘦弱少女。

曾經，她高高在上，接受奴仆的跪拜，如今，她跪在了奴仆俯視的目光裡，耳邊充斥着竊竊私語，嘲笑或是其他。

少女背對着一片漆黑的天空，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着她，孤獨又可憐。

她在微弱的燭光裡，抄着經文，這是她此刻唯一的光亮。

第二天，那卷《忏悔渡罪經》果然送到了英國公府上。

沈敏拿到經文，歎息了一聲，昨日在伊人坊發生的一切，她已然知曉，馮暮雲先惹事，倒是讓那個受欺負的人來道歉。

那陸攸甯也是可憐，陸家原先何等風光，如今卻隻能寄人籬下，依附他人而活。

“母親在看什麼？”馮暮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着一貫的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