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搖頭,“請老太太明示。”
窦氏幽幽道:“雪薇雖說乖巧、懂事,但也有些嬌縱,沒學好打理内宅事務的本事,這陸攸甯卻不同,三年前,她就在陸府老太太的教導下管理内宅事務了,全陸府上下,沒有不服她的。她跟着雪薇嫁到窦家,正好做個幫手,幫着雪薇管事,管的好呢,旁人隻會稱贊雪薇賢惠,成全了雪薇的好名聲,要是雪薇在窦府出了差子,那就推陸攸甯出去背鍋。”
唐氏擔憂道:“就怕雪薇壓不住她,到時候反而由得她欺到雪薇頭上,老太太您也知道,楊氏曾向陸府提過親,信哥以前就挺鐘意甯丫頭。”
窦氏道:“她父親、弟弟都在我們手裡握着,還怕她不聽話?她敢欺到雪薇頭上?信哥喜歡她才好呢,正好由她和其他小妾、通房争鬥去,我們雪薇隻做好人就好。”
唐氏回:“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聽了老太太的緣由,唐氏決定舍棄這個親外甥女,成全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成全整個承恩伯府的利益。
窦氏從長榻旁的小抽屜裡取出一個小藥瓶,交給唐氏,“我這裡有一味藥,你親自動手,讓陸攸甯服下,絕了她的子嗣,以除後患。
唐氏猶豫,遲遲不動作。
窦氏不着急,靜靜地等着,終于,唐氏顫抖着手,把那盛藥的小瓶子接了過去。
秋娟把一切看在眼裡,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瞬,但沒人發現。
聽雪軒裡,韓雪薇的大丫鬟煙霞正在廊下都弄一隻狸貓,見劉媽媽回來,把狸貓往小丫頭手裡一塞,關切道:“媽媽辛苦了,瞧您熱得一身汗,快回屋裡換身衣裳,我去給您準備些點心和熱茶。”
劉媽媽是韓雪薇的奶娘,她跑這一趟,一是為了親眼看看陸家的情況,二來呢,是聽了老太太的吩咐,提前和陸攸甯處好關系,獲得她的信任,畢竟,她們兩個都是要進誠毅侯府的。
韓雪薇尚且還不知道陸攸甯要去給窦信做妾的事,一旦知道了,還指不定怎麼欺負她呢,韓雪薇本就善妒,絕對不能容忍窦信将心思花在别的女子身上,陸攸甯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想到陸攸甯在府門外受到的怠慢,劉媽媽搖搖頭,心道:她也是可憐人,終身難逃棋子一般的命運。
劉媽媽道:“不必了,那位小姐倒也大方,買了些早食,我已經吃過了。”
煙霞很不屑:“如今她也不是什麼正經閨秀了,不過是個窮酸落魄的鄉下女子,還佯裝大方,她的錢财哪裡來的?還不是靠着咱們府上的救濟?”
劉媽媽道:“你還是對她客氣些才好,我瞧着她日後是有福氣有造化的……”
煙霞不以為然,道:“劉媽媽既然累了,不如由我出去拿小姐在伊人坊訂做的衣裳?”
劉媽媽在太陽下待了大半個時辰,也不想外出奔波,便答應下來。
韓雪薇領着陸攸甯沿着曲折迂回的遊廊往聽雪軒走來,院中樹影婆娑,春花嬌豔,一派明媚的春光。
韓雪薇道:“府上有一處園子,叫做暢春圓,裡頭花木繁茂,更是有流水迢迢,可作曲水流觞,三月二十八日,我有意在那裡設宴,邀請京中姐妹前來玩樂。”
陸攸甯自然不會反對,“春光正好,風景秀麗,投壺、鬥詩,作畫,都能增添許多樂趣。”
韓雪薇看着開在春風裡的一樹玉蘭花,腦海裡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窦信那芝蘭玉樹的身姿,想到窦信曾為陸攸甯的才貌所折服,心裡不免冒出陣陣酸氣。
“我時常懷念與姐姐一同參加春日宴時的情景,姐姐是名動上京的才女,詩書作畫俱精通,尤擅一手好丹青,引得一衆王孫公子追捧,就連那不服管的纨绔,都贊姐姐妙極,也不知是誇人呢,還是在誇畫。”
陸攸甯道:“我的生活裡早就沒有了琴棋書畫,隻剩柴米油鹽,才女的名頭,如今再也輪不到我去當,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韓雪薇笑,“所以我才佩服姐姐,不過說起辦宴會,姐姐卻還不知道,京中貴女聚會都愛聽戲,早已經不流行什麼鬥詩、作畫了。”
“如此,那便按照當前的喜好來。”
“隻是可惜了姐姐的才情,再無施展的空間,更無誇你的纨绔了。”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聽雪軒。
這是一處二進的院子,進門影壁牆上刻着花開富貴圖,院中一棵海棠樹,正是花期,朵朵海棠花開得燦爛,院牆西側置了一架秋千,正面是五間帶耳房的上房,東西兩側是帶耳房的廂房。
劉媽媽帶着伺候的丫鬟在廊下迎着,見她們進來院子,趕忙迎了上來。
韓雪薇吩咐劉媽媽把陸攸甯送到西廂房,就徑直回房休息了。
劉媽媽引着陸攸甯走進房裡,房間不大,布置整潔,家具的樣式巧妙,但是是半舊的,陳設的玩器不太多,還算精緻。
中間放置着一張八仙桌,左側一間是卧室,右側一間是書房,角房是洗漱間。
晴雲背着包袱進來,劉媽媽讓她把行李放在角落,指着窗邊的一張軟榻道:“你的丫鬟就歇在這吧,下人房裡沒有多餘鋪位了。”又吩咐晴雲:“你去後罩房找栖霞,要一套被褥拿過來用。”
晴雲應聲出去了。
陸攸甯道:“辛苦媽媽幫着安排。”
劉媽媽朝窗外看了,低聲道:“委屈你在西廂房住了,小了點,還有些西曬,好在現在不熱,晚上不遭罪。”
陸攸甯笑道:“不過是個睡覺的地方,我瞧着這裡好得很。”
劉媽媽滿意,暗示道:“熬過這段苦日子,總有吃的好、住的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