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錦璃開口問道:“你說‘他’在封印裡,‘他’是誰?”
栖霧的嘴唇微微顫抖,話語像被喉嚨裡的哽咽牢牢抓住,她的捶打越來越無力,突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喑啞:“他是……我的……”
那句話還未完整道出,栖霧突然睜大了眼睛。錦璃被她的神色怔愣了神,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地上的法陣已完全修複完整,燭夜金色的靈力從法陣中牽引出一團黑色的濁團。
瞧上去就像裡面的鬼族孕育出的胚胎,燭夜擡手就要将這團濁物劈散!
“不要!”
栖霧發狂了似的撲了過去,斷臂上滲出的血水染上了結界,燭夜沒再留情,又是一劍斬了過去!
栖霧當即再次被劈飛了出去,隻聽轟然一聲巨響,她重重摔在山壁上,無力地癱軟在地。
“凡勾結鬼族者,殺。”燭夜扔下一句話不再看她。
死了麼?
錦璃整顆心揪了起來,剛才燭夜那一劍直擊要害,她看得清楚,是直接劈在了栖霧的心脈上。
周圍的鈎吻草開始大片大片地枯萎,一股暖流重新湧入她的靈根,錦璃一喜:“靈力能用了!”
所有的毒都随着栖霧的死去消散,體内的靈力重新開始流動,錦璃手中聚起一抹金紅色,燭夜見狀确信她毒已經解了,這才放下心來。
而後,燭夜用金色的靈力包裹住了眼前的黑色濁團,那濁團劇烈地顫抖起來,好似在抗拒着。
錦璃猶豫片刻,上前一步,“師尊,讓我來試試?”
燭夜點點頭,将濁團遞到她面前。
錦璃學着燭夜的做法放出靈力将其完全覆蓋,那黑氣甫一接觸到這份靈力,隻反抗了數下,竟開始肉眼可見地縮小。錦璃死死盯着極不穩定的濁團在顫抖中逐漸泯滅了黑氣,一顆雞蛋大小的淡金色光球如層層剝繭般顯現在面前。
南宮逸“咦”了一聲,“這也有木靈?”而且是和死去的栖霧身上相同的木靈。
錦璃遠遠地望向了無生機的栖霧,她垂着頭,身上的鬼氣已随着燭夜那一劍,連同她的生命一起帶走了。但她并未化成一株死去的鈎吻,而是維持者人身,籠罩在一層淡金色的光暈中。顯然,她身上攜帶的木靈尚未離體。
燭夜手上的這團木靈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倏地飛了出去,飛到栖霧身邊繞着她不停地打轉,好似在焦急地查探她的情況。錦璃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移開了目光。
短暫的沉默後,燭夜歎息一聲。
“靈魂不願往生,有執念未消。”
燭夜阖眸,在錦璃意外的目光中模樣發生了變化,銀發翩然,清冷出塵。他伸出手,金色的靈力引着那團木靈緩緩飛來,像沐浴在時間的河流中。
——此身掌握時間系靈根。比起遲滞時間,本君更喜歡它儲存時間記憶的能力。
那是令錦璃印象深刻的一句話。燭夜曾用這個形态為她争取一線生機,今天她第一次知道,這個靈根還能讓燭夜讀取木靈曾經的記憶。
木靈爆發出一陣眩目的白光,下一秒場景變換,她眼前出現了一片陌生的山林。
“這是記憶形成的幻境。”
燭夜和南宮逸還站在她身側,燭夜手中虛托着木靈對錦璃解釋道,“不知道能讀取多少,應該至少能确認這木靈生前的身份。”
話音剛落,迎面走來一個俊秀挺拔的身影。錦璃隻覺眼前一亮,那男子一襲素色錦袍,眉目溫柔,一頭淡金色的長發自然松弛地束在腦後,在陽光下看起來十分柔軟。不出所料,他有一雙銀灰色的眼睛,但與栖霧不同,他的眼裡始終保持着溫柔與從容,漫步于山林間,所過之處落下了點點淡金色的熒光,草木們承接着治愈的恩澤,無不歡欣雀躍。
這就是,真正的修為已逾千年的金銀花大妖。
金銀花妖剛來到這片新的山林,對周遭的一切都抱有好奇,似是瞧見了什麼,他停下腳步,在一片枯黃的狗尾巴草前蹲下。
他修長的手捋了捋幹枯的花序,淡金色的靈力慷慨地輸送給了這片生了病了狗尾草,不出半刻,狗尾草在他掌下重新恢複了生機。
看來這是一位心地善良又擅長治愈的妖,他來到了龍門山在這裡安了家。那個時候,錦璃還是伊水河茂盛水草中藏着的一顆魚卵。
金銀花妖名叫月蘅,為龍門山上的植物治療就是他的修行,大部分的植物小妖還都不會說話,但所有的植物都對月蘅十分親近,他像這山林中的守護者,願意給所有的植物提供幫助。
包括 —— 一株受了傷的鈎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