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的房間很小,甚至有些擁擠。不過兩人坐在一起倒顯得格外溫馨。
萬奉賢看他在夜色裡瞪着眼盯着琴認真的彈。于是起身去點燈,僅剩的一點油燈将房間瞬間照亮。
“很晚了,明早你還當值,早些休息。”
小宦官擡眼看看天色,心中呀的一聲,果然很晚了。
萬奉賢收起自己的琴,走出他的屋,取下挂在一旁的蓑衣向他道别。小宦官起身連忙道:“師傅的曲如何了?”
“恩。”萬奉賢清冷的就像天空的雪花,“感覺斷了。少了些東西。太冷清。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天聽起來太冷了。”
“師傅!”幫他整理好蓑衣,看着他的背影,叫了他一聲,萬奉賢側眸,等待下文。
“雪太大了,師傅回樂府嗎?”
“恩。”萬奉賢的話一直不多,除非是他所喜愛的音律。
小宦官想了想,邀請道:“師傅,雖然這裡比不上樂府和萬府,可雪太大夜深路滑難行,明日您還要再來。不如暫時住在這裡……如果……如果樂府無事的話。”
萬奉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樣,緩緩擡步,沒有回應,朝着長廊遠處走去。
尹一長呼一口氣。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松懈。悻悻關上門整理一番睡覺去了。
第二日他一直忙到雪停,天也黑了。他跟萬奉賢約好的時間已過去一個時辰了。他萬分害怕會惹怒對方,忙往回跑,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了幾跤。蓑衣也忘在了穿。
到了院子裡沒見人,他急忙又推開門,萬奉賢仍不在。
完了,他想,一定是自己‘失約’,師傅不願意再教。想着想着,坐在門檻上莫名哭了起來。
“放到裡面吧。”好熟悉的聲音。
不遠處一襲颀長身形微動,指揮着左右幾個樂府的樂工,那些人搬來炭、燭、簡和三個大箱子!
小宦官傻立門邊,看着萬奉賢忙忙碌碌。直到所有樂工都走了,那人才得以喘口氣,對着他是抱歉道:“你說要我搬來,我就把常用的帶了過來,這下方便了。與你約定的時辰晚了,真不好意思,今日樂府裡練了新舞。”
小宦官心裡樂開了懷,拼命搖頭:“師傅,師傅我的榻太硬了。會把你硌着凍着的。”
“不會啊。”萬奉賢露出淺淺的梨渦,道:“我帶了被褥、炭火,再說你我挨着一處多少也能取暖。”
小宦官高興的幾乎要蹦起來。萬奉賢不經意間打量他一番,衣服上一塊幹一塊濕,猜到些緣由,不住囑咐他:“雪天難行,你路上慢些。如今我入住這裡,你若有事也不怕耽擱,我就在這兒等着你。”
小宦官并沒意會萬奉賢對自己的關懷。他現在隻有興奮。
兩個人研究音律到很晚。雖然萬奉賢很多話小宦官都不能明白但很願意聽。
夜裡睡覺的時候,萬奉賢合着裡衣躺在裡面,小宦官躺在外面怎麼也睡不着,忍不住喋喋不休跟他說話:“師傅,我能不能叫你奉賢。”
“恩。”
“太好了,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吧不要總是诶诶徒弟的。怎麼說你比我小總這樣叫我會被别人笑話的。”
“恩。”
“師傅,我聽聞你下月生辰終于十九歲了。”
“恩。”
“诶,今日着急,蓑衣忘記了不曉得明日再去會不會被人拿了去。師傅……不,奉賢,我最近可能彈不了琴了。”
“恩。”
他說那話的時候很沮喪,本以為萬奉賢會問他一句,沒想到除了嗯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也許是他在樂府練舞太累了。這樣想着,小宦官也閉上了眼。
萬奉賢一直背着他敷衍,卻忽然低聲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小宦官覺得很冷,緊緊地裹了裹自己的被子。原來大半年了,萬奉賢都不記得他的名字。他從前分明說過的。
“尹一。”他在黑夜裡睜着眼睛清冷的回複一句。
“恩。”萬奉賢又是一聲。
尹一張着眼睡不着。他醒了很久而且越來越清醒。腦子裡有很多奇怪的想法。
“快睡吧,一一。”尹一警覺地轉過臉,在黑夜裡看見萬奉賢亮晶晶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他渾身瞬間發燙起來,不知道這人這樣盯了自己多久。為了掩蓋窘迫尹一又重新縮回被子裡。
他一直沒睡,蒙在被中,哪怕快要悶死也不敢出來。恍然間,似感受到萬奉賢的手搭在自己胸前。
那個時候的他們不識情愛。更不會有人舍得去破壞這微妙又美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