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知道隻要再忍耐一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隻要再稍稍忍耐一下。
我知道自己是那種很懦弱很懦弱又莽撞得近乎無知的人。我懦弱得沒有面對活下去的痛苦的勇氣,又輕易被些許的溫暖蠱惑,以莫名的勇氣去舍棄一切去追随幻覺般的溫度。
就像上一世。
我因為會被愛的錯覺而選擇來到世界上,又因為被需要的錯覺而自以為是地嘗試拯救。
我以為姑母需要我,于是我嘗試拯救她,實現她的願望。可她不需要我,從很早很早之前,遇到我之前就不需要了。
我以為修治哥哥需要我,于是我嘗試給予他什麼,将他從陰暗的泥沼中拉出來。可其實我才是在泥沼中陷得最深,爬不出去的那個人。
而這一世,我不是沒有因為被拯救的那一瞬間而産生眷戀或者什麼心情,我隻是太清楚太清楚,悟不需要我。
所以我放棄了羁絆,放棄了眷戀,安靜地在一片死寂的漠視中沉默了那麼那麼久,直到那個下午我再一次擡頭看見他出現在我面前,長久靜默不語的眷戀于是不顧一切地瘋長起來,在我心裡開出一片花田。
我想要繼續過着這樣的生活,可這隻是我渺小的祈願。
悟不需要我,如果不是因為咒力的話,我們大概仍舊保持着遙不可及的距離。
我有時也搞不清我和悟算是什麼樣的關系。
我和修治哥哥的話,大概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同類,我們有種相似的出身和部分靈魂,整體上卻更像是全然相反的兩面。就算是若即若離,就算是難懂得不知道怎麼樣抓住,我也至少可以确定我們之間某些東西的存在。
非要說的話,在無光的深夜裡相擁取暖,大概就是這樣的的關系。
就算是我死去,那份溫暖也幻覺般留存在我的皮膚上,帶着微微苦澀的夕陽的味道。
可是悟不同。
悟不弱小也不迷茫,他隻是暫時暫時被限制在了狹隘的世界裡罷了,他遲早會去看見更大的世界的。
他不需要我。
我們隻是陰差陽錯短暫相交的線條而已。
那麼其實停在這一個瞬間也很不錯的,對吧?
我問自己。
12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變成了白色疤痕。
而另一邊作為夏油優的我也逐漸适應了新的生活。
又一次睜開眼,看見熟悉的天花闆,我咬着奶嘴發着呆,手艱難地摸了摸胳膊上的針孔,那是打營養針維持我身體機能留下的痕迹。
嬰兒室的門忽然打開,我轉過頭,目光對上了夏油傑有些詫異的視線。他短暫地愣了下,有些驚喜地扶着門框對外喊了一聲“小優醒了”,然後又轉頭跑了進來。
我看着他走向我,心情很好地吧唧着嘴晃了晃手,“抱。”
他可疑地遲疑了兩秒,我立刻癟嘴做出要哭的表情,夏油傑神色微妙地看了我一會,伸手抱起了我。
姿勢相較于我們上一次見面已經熟悉了很多,看得出在我昏迷的時間裡他也有練習怎樣抱小孩。
或者說,他在我不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裡,為了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來的下一次見面做着努力。
想變得更好,想更好的與我相處。
莫名的情緒漲潮般淹沒了我,帶着濕漉漉的柔軟的味道,一下子讓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什麼也沒說,卻安安靜靜地把愛捧給了我。
哥哥是這樣,爸爸媽媽也是這樣。
就算是我很少醒來,很少能夠回應他們的愛,他們也依舊毫不動搖地,溫柔地愛着我。
體貼細心地照顧着昏迷的我也好,為我準備了可以照到陽光的明亮房間也好,每次醒來都會看見的花朵和笑容也好,他們都默默地默默地準備着,無聲地愛着我,卻從來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什麼,就好像這一切是無比合理的,自然的,本該如此的。
就像我本就該如此被愛着,不需要任何理由和條件的。
一時不知要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我吸了吸鼻子,有點别扭地别過頭不與他對視。
“小優?”他的語氣有些遲疑,“你不舒服嗎?”
我眨眨眼,偷瞄了他一眼,莫名的情緒又在身體裡翻湧起來,像是好多蝴蝶振翅飛翔,攪得我的腹部一陣陣發癢。我短暫地猶豫了一下,便順從着心意啊嗚一口咬住了他的臉,糊了他一臉口水後又迅速地把腦袋埋進了他的頸窩裡若無其事地當縮頭烏龜。
夏油傑顯而易見地僵了一下,有些無奈地咬着牙喊我的名字,“小優——”
我埋着頭心虛地哼唧了兩聲,不願意動彈,他也就用力地揉了揉我的頭發洩憤,勉強地又一次放過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