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趙愁澄的告别儀式,靳開羽卻不能去了。
她一大早就醒了,今天周末,不必去上班,也沒有心情去參加一些飯局,陡然空閑下來,有種無所事事感。
昨晚,那聲怒吼的主人是趙雲心。
靳開羽當時回過頭,隻見趙雲心也穿着一身黑裙,攏着披肩,站在過道的陰影處,面色驚疑不定地看着她們。
發現是她,靳開羽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如果是叢雲的話,又不知道要說一些什麼話了,而她卻沒有辦法做出應對,隻能任由她對渠秋霜疾聲厲色。
她慢吞吞放開渠秋霜的手,塞到大衣下面,才站起身來,指了指冰棺裡躺着的趙愁澄,提醒道:“您聲音有些大。”
趙雲心看她那副理直氣壯教育自己的模樣,直覺自己日常養氣的功夫有些撐不住,原來竟然還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可對上她全然澄澈坦然的神情,她仿佛真的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問題,趙雲心内心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反應過度了,平心而論女性之間,還隔着輩分,這樣的動作也還算正常。
她停了一會兒心情又平靜下來,隻對靳開羽要求:“明天希望你不要來我妹妹的告别儀式。”
她仿佛有川劇變臉的技巧,靳開羽很佩服這樣的情緒控制能力,但她的要求,靳開羽不打算接受:“為什麼?”
趙雲心目光描過她的神态和五官,眼裡懷念一閃而逝,隻偏頭抱臂:“沒有為什麼,我不想見到你。”
她的語氣很平和,沒有厭惡,内容也很直白。
靳開羽對于這樣的表達突然有些無措,家屬有表達自己的喜惡的權利,她垂眼看渠秋霜,向她求助。
誰知渠秋霜靜了靜,也跟她說:“我希望你明天不要出席。”
靳開羽難以置信,她竟然也這樣講:“你也不想看到我嗎?”
渠秋霜避開了這個回答,聲音低了低,語帶哀求:“就當是為了我,幫幫我,小羽。”
她用這樣的語氣,靳開羽自動忽略了自己沒有被答案的問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雲心,想了一會兒才明白。
叢雲不喜歡她,也不喜歡渠秋霜,一加一大于二,叢雲沒辦法為難她,她又看了眼趙雲心,這個人也會添堵。
該告别的她早就在那個台風過後的夜裡默念過無數次,她是第一個接到趙愁澄的人,送一程也還好。
她點頭:“好吧。”但不是很想待下去了,她轉身告辭。
手卻被渠秋霜拉住:“穿上衣服再走。”
指尖還是暖的,靳開羽眸光落到她手背的青筋上,擺手:“不用,您披着吧,車就在門口。”
趙雲心站在一旁,看清她們交流的全過程,目送着靳開羽出門,直到她背影再看不見,才轉頭看了眼渠秋霜。
她神色淡淡,恢複了那種無波無瀾。趙雲心目光卻掠過她攥緊領口的指尖,骨骼分明,顯然是用了力。
那個年輕人神情坦蕩,但這個跟自己妹妹結婚多年的女人可未必了。
趙雲心不像叢雲一無所知,還以為是模範妻妻。對她和趙愁澄的相處有所了解,不便多說,隻略作提醒:“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熟悉的溫暖木香飄入鼻尖。渠秋霜低了頭,讓自己的鼻尖離領口更近。
神經末梢仿佛還存留着那種脈搏跳動的觸感,她不自覺蜷了蜷指尖,淡淡道:“我當然知道,不勞二姐費心。”
趙雲心輕嘲一聲:“難為你還叫我二姐,不覺得愧怍嗎?”
渠秋霜低頭不語,任由暖香檀木的味道包裹着她,在這樣溫暖的懷抱裡,她的眉目都放松了許多。
愧怍是嗎?很快就沒有了。
***
告别日的第二天一早,靳開羽還是自己開車到了趙愁澄的墓地。
近日多雨,初春的風也并不溫柔,墓地兩側的樹木被吹得刺啦作響。昨天儀式後放的花束還沒有完全清理,花朵被雨打濕以後,又被吹得到處都是,留下一地淩亂的桃李紅白。
靳開羽找人要了一把掃把,自行清理地上的殘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