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問了,卻隻是把u盤放在茶幾上,因為渠秋霜傾身想去拿u盤,可手伸到一半竟然停下了。
靳開羽看到她的表情,想不出合适的詞來形容,和她在電視劇裡看過的,小朋友得到期待很久的玩具,一副想拿而不敢動的模樣有幾分類似。
但區别是,小朋友是出于喜歡以至于不敢相信,渠秋霜的遲疑,則更多的是出于悲傷和畏懼吧。
靳開羽歎了口氣,搶在她前面将u盤插到自己的電腦上,用眼神詢問她。
渠秋霜怔愣地收回手,呆了十多秒,才認命般的點頭:“放吧。”
靳開羽點開視頻,她隻看過一次,不敢再看。
視頻背景裡,趙愁澄依舊是那副從容無比的模樣,靳開羽昨晚看時,内心對這樣的大無畏很敬佩。
可現在,她分神去看渠秋霜,她肩膀極輕地聳動着,睫毛垂下,那張素白潔淨的臉上沾滿了淚水。
趙愁澄唇際漫不經心的笑容突然有些刺眼。
靳開羽努力抑制住思維,不去進行任何批判,她沒有這樣的資格,她讓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視頻上。
視頻裡,趙愁澄喊了聲秋霜,停頓了片刻,依舊是眉眼含笑,神采之間盡是不羁灑然:“你或許會生氣,但不要太為我難過,就祝福我吧,祝福我去到了新世界。你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說到這裡,就念了下一個人的名字,靳開羽第一次看時過分恍惚,現在才發現,原來竟然這樣短。
屏幕裡是世界末日,屏幕外也并非是另一個人間。
視頻放完,靳開羽沒有再詢問,自作主張合上了電腦。
渠秋霜一直沉默着,客廳裡隻聽得到她略亂的呼吸,昨晚也是這樣的。
靳開羽突然疑惑,人究竟要怎樣善于忍耐,才會悲傷到極緻也不洩一絲聲音呢?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來安慰,話語似乎無用,擁抱可以考慮,可是不合适。靳開羽想了想,感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溫度,嗯,熱的。
她毫不猶豫地握住了眼前那隻因失了血色近乎透明的手,掌心觸感柔軟,靳開羽幾乎懷疑她感受不到,于是情不自禁用了力。
手心暖意彌漫,渠秋霜下意識擡眸,便對上一雙含着關切的眼,真摯又熱烈,眼底像是有明明簇簇的火光。
渠秋霜又一怔,記憶裡一雙一樣的眼一閃而逝,她停了半晌,才别開頭:“我沒事。”
靳開羽見她終于情緒中抽了出來,順勢拉起她,另一隻手指了指餐廳:“我們去吃早餐吧。”
渠秋霜似乎是完全失了力氣,竟然任由她拉着。
靳開羽牽着她走到餐廳,青金色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餐食。靳開羽将她放到座椅上,拖開椅子坐到她旁邊。
劉阿姨在一旁忙忙碌碌地張羅着,見到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但看了看渠秋霜憔悴的模樣,終于是什麼都沒說。
方才說的粥被劉阿姨端到了她們面前,靳開羽伸手探了探碗壁的溫度,有些燙,不由皺了眉。
心情不好的人,現在答應用餐,下一秒或許就反悔,可不能給渠秋霜這個機會。
她迅速起身,輕車熟路地走到廚房,取了半盒冰塊,用一隻大碗裝好,化在水裡,而後捧到餐廳,将渠秋霜面前那碗粥放到了大碗裡。
她這一套動作堪稱行雲流水。
劉阿姨剛合上的嘴再一次張開,第一次對自己的工作産生了懷疑。
她遲疑半天,還是沒忍住:“靳小姐,你不會來和我搶飯碗吧?”
“你知道你還有提高的空間就好。”靳開羽本來面不改色搶白,但一轉頭,見渠秋霜唇角也噙着一抹極淺淡的笑,她突然有些讷讷,“太燙了,要等好久。”
渠秋霜眼底笑痕不減,隻輕輕點頭:“嗯,謝謝小羽。”
粥涼得快,兩人挨着坐在桌邊靜默地用餐,靳開羽其實也好幾頓沒吃過,沒有胃口。
此刻确實餓了,見到渠秋霜後,緊繃的心神松懈了稍許,食欲跟着同步複蘇,除了粥還吃了一整籠湯包。
飯後,見兩人都給面子吃了許多,劉阿姨十分高興,又去洗了些草莓和櫻桃。
渠秋霜本就飯量不大,看靳開羽胃口好才跟着多吃了一點,整盤水果一顆都沒動,全進了靳開羽的胃裡。
靳開羽吃完,直覺這頓可以頂上兩頓。
她擡手看表,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十點半了,過得真快啊,可是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于是起身告辭。
渠秋霜靠在沙發上,循着最開始靳開羽的目光環視了這客廳的裝飾,轉了半圈,透過玻璃看到她背影穿過院中的青石路,良久,問劉阿姨:“小羽幾點過來的?”
劉阿姨回想了一下:“不知道,我一大早起床,準備出門買菜,一看,門口站着一黑影兒,給我吓一跳。這要是别人可能我還認不出來,但靳小姐多俊的一張臉啊,我就趕緊給打開鐵門,讓她進了院子。那會兒好像不到七點鐘。”
渠秋霜算了算時間,昨晚靳開羽來電時近十點。
當時還沒上飛機,航程大概要六個小時。
劉阿姨見她問起來,就把不住嘴了,接着叭叭道:“靳小姐也是奇怪,一大早就來了,我說去喊您醒,她也不許,結果自己坐了半天又主動去喊您。”
渠秋霜看了浮雕壁畫半晌,收回視線,歎了口氣:“這孩子真是辛苦了。”
她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