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

女孩語調笃定，不似謊言。

像是要驗證自己的話，她又湊近了一寸，額頭去擠壓男人的指腹，“之前是有點疼，不過已經過去了。您看，我這樣用力壓，也不會疼。”

簡隋琛指尖滞怔。

女孩身上那縷恬淡的香味幽幽萦繞在他鼻尖，像清晨的霧，又像初春的風，捉不住，卻又叫人無端生出渴求。

簡隋琛阖了阖眼，壓下心裡異樣的情緒，松了指腹，沒再繼續放任自己的動作。

在觸碰她的傷痕時，他就已經越了界，做了一個紳士不該做的行為。

而現在，他必須制止。

他退後一步，拉遠了和女孩的距離，甚至那隻被女孩緊緊握住的手，也被他抽回，“沒事就好，走吧。”

棠音反應慢，跟在他身後走出院門了，才後知後覺自己剛才似乎被男人抱在懷裡了。

上一次和他這麼親密還是婚禮，當時司儀示意他們交換戒指後可以親吻，現場很多人在起哄，她無措得不敢擡頭，但最終，男人也隻是捧着她的臉，拇指壓在她的唇瓣，借位吻在了他自己的手指上。

遠不及被抱在懷裡那麼親密。

棠音擡眸瞄了他一眼，臉頰倏而發燙。

她沒想到進展會如此迅速。

昨天他們倆還如同陌生人一樣，有着難以逾越的鴻溝，但現在，他都抱她了。

棠音飛快收回視線，垂下眼睫看着因走動而搖曳的裙擺，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回想被男人抱着的畫面。

男人體溫比她略高一些，溫溫熱熱，夾雜着烏木沉香的氣味。抱着她的時候，沒有不規矩的動作，紳士範十足。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生氣。

這個小發現讓棠音心頭湧上一絲雀躍。

網上說感情的發展都是從牽手開始，然後擁抱，親吻，最後才可以睡覺。

半天的時間，他們已經完成兩項了。

如果她能再親一下他，是不是晚上就可以一起睡覺了？

-

上了車，棠音乖乖靠着車窗，目光悠悠飄向身旁的簡隋琛。

男人身高腿長，寬敞的後座顯得逼仄，原本搭在手臂的西裝外套被取下來放在座椅上，他長指握着手機，指尖點擊屏幕，似乎是在回複消息。

密閉的車廂内，男人身上的烏木沉香再次侵入鼻腔，不是香水的味道，似乎是衣服清洗護理後留下的熏香，很幹淨的木質調，中和了他冷冽的氣勢。

視線上移，落在他的薄唇。

男人的唇瓣呈弓型，唇珠明顯且飽滿，看上去很漂亮。

不知道親上去是什麼感覺……

駕駛座的司機系好安全帶，轉過頭看向後座，恭敬問道：“簡總，回宸樾公館嗎？”

“嗯。”簡隋琛随意應了聲。

幾秒後，他似是想起什麼，從工作中抽出精力，漆黑瞳眸攫住打量他的女孩。

四目相對，他将女孩眼底的驚愕和惶然看得清清楚楚。

她好像沒意識到她的目光有多直白，想讓人不發現都難。

簡隋琛薄唇抿出一絲弧度，轉移開視線，長指點了下屏幕，退出聊天頁面，對司機道：“先送我去公司。”

司機怔了一瞬，出于人類八卦的本能，看了眼一旁的太太，怎麼想都覺得不敢置信。

自家老闆雖說性子冷清，但風度上卻從未失禮過，按照慣例，應該會先送太太回公館，然後再去公司。

現在居然反過來了！

難不成是不滿聯姻的事，所以連帶着怪罪太太？

司機摸不着頭緒，卻也不敢多說什麼，遵循老闆的吩咐啟動了車子。

後座的女孩撇過臉，看向車窗外，心跳一聲大過一聲，像有個小錘子在她耳膜裡敲打。

簡隋琛忙于回複消息，她就以為他不會注意到她，所以才放心大膽地打量，沒想到就猝不及防地被抓了個正着。

他會不會覺得她很不禮貌？

怎麼辦？要不要道歉？

“棠……小姐。”

耳畔忽然壓入一道磁沉的嗓音。

女孩耳朵微動，慢吞吞回頭，清透的眼睛裡浮漫出一絲不滿的情緒。

“棠音。”女孩輕聲糾正，一瞬不瞬盯着他，語氣認真，“老公叫我棠音。”

棠小姐，生疏的稱呼，聽上去就像是不相幹的人，她一點也不想聽他這樣叫她。

她喜歡聽他念她的名字，顯得他們關系親密，而且，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時特别好聽。

簡隋琛呼吸滞了半拍，一言不發對上她的視線，黑沉的眸色變得晦澀複雜，仿佛黑雲之下的海面，表面風平浪靜，内裡暗潮洶湧。

棠音沒聽到他改口，有些失落，小聲地控訴：“您在媽媽面前叫了我的名字，為什麼現在不可以呢？”

空氣靜谧了幾秒，緊接着砸下一聲——

“沒有不可以。”

棠音瞳孔放大，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試探：“那、那您叫一次。”

簡隋琛垂眸，視野裡是女孩嬌俏的模樣，如同一隻幼貓，撒着嬌讨要主人的安撫，仿佛不滿足她，就不肯善罷甘休。

她表現出來的那一點小小驕縱，恰如其分，并不叫人讨厭。

簡隋琛暗歎口氣，語調縱容：“棠音。”

“可以了麼？”

“嗯。”棠音露出愉悅的笑容，膽子大了點，滞緩地靠近他，問：“老公想和我說什麼？”

她離得有些近，近到連肌膚上細軟的絨毛都可以看到，說話時唇縫溢出的熱氣毫不遮掩地拂過來。

簡隋琛眉心微挑，沉默數秒後開口：“司機會先送我去公司，然後再送你回家，繞了點路，大約會多二十分鐘。”

他說的細緻，連時間都算好了，語氣并非上位者那般高高在上，反而平淡禮貌，放低了姿态尊重女孩。

棠音聽他說完才回應：“我知道呀，剛才聽到了。”

其實他完全不必要重複這段話，車廂就這麼大，他同司機說的話，她也能聽到。

況且，這件事還是她提議的。

那會兒她提出要司機先送他，卻沒得到他的認同，她還以為這件事沒得商量了，沒想到簡隋琛居然記在了心裡，并且落實了。

此刻，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不是一個被哄着寵着的小朋友，而是作為一個平等的對象被尊重。

她直直望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很高興您能接受我的提議。”

簡隋琛眼皮輕撩，對上她。

車子正好駛入隧道，光線瞬間黯淡下來，隻有駕駛座精密的儀表盤亮着微弱的光，女孩的輪廓攏在黑暗中，如同一縷月光落入夜海，暈染出旖旎的氛圍。

她确實和其他女孩子不同，更單純，想法也更純粹。

她不會要求别人以她為先，相反，她會去先考慮别人。

簡隋琛很淡地牽了下唇，難得地生出愉悅的情緒，喉嚨低啞出聲：“My pleasure。”

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