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爺爺伸出手摸着他頭說:“做的對,阿琢。你要學會顧全大局,犧牲私欲,當大家的表率。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聖之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不要,我怕痛”他甩開爺爺的手,想要跑出寒冷的庭院,卻再次回到駕駛席,面對失控的車,與一車子親友。他再次毫不猶豫地選擇最優解,向左猛打方向盤,再次撞向欄杆。
之後又回到庭院,再次聽到爺爺對他說:“做的對阿琢,不愧是我最引以為驕傲的作品。”
“我才不是你的作品,我才不會做出愚蠢的選擇,我才不會聽你的話。”他再次逃離庭院,出了院子後,又回到失控車輛的駕駛席,撞向大樹。
“阿琢,你做得對,你救下了大人物。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才不是聽你的話,我隻是做出理性的選擇,選擇了最少的犧牲。”他繼續逃離庭院,依然撞上大樹,再次回到無法逃離的庭院。
“你無法逃離,不要拒絕。”
“為什麼,嗚嗚,我好痛,好痛。為什麼我總是逃不出庭院,總是逃不出爺爺的詛咒。”他全身都在痛,一次又一次撞向大樹,一次比一次更痛。
“哥哥,哥哥。”身旁的小蘭花伸出蘭葉,摟住他,馥郁的香氣滲進他的身體,令他受創後淤滞的經絡變得通暢,歡樂的音樂在體内流淌。
小蘭花在唱,讓我們愉快是選擇本心。
他也跟着一起,唱着唱着,原本粉粉碎的他,再次凝聚成人形,回歸駕駛席,再次毅然決然地急打方向盤撞向大樹……
唔,陶如琢清醒了,傷口的疼痛感襲來。
“哥哥。”他聽到弟弟的呼喊,突然覺得傷口也沒那麼痛了。弟弟的笑臉依然是那麼治愈。
“哥,你别亂動。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我。”
“嗯。”
“你别擔心。阿雅姐的計策生效了。她的叔伯真的以為你們倆重傷難治,有針對的展開攻擊,被我們抓到了把柄。那名黑入阿珺姐自駕系統的黑客也找到了,确實是杜家叔叔的雇員,硬說是為了報複黑過他們數據庫的玉清姐,并非受指使攻擊阿雅姐。杜家為了壓下了家族内鬥的新聞,被迫跟阿雅姐妥協了。以後“風雅頌”就是獨立的公司。他們再也别想幹涉我們。”
“太好了。”陶如琢笑了,他選擇救下杜雅言,果然是最理性的判斷。無論在夢境還是現實,都做出正确的判斷,得到最好的結果。
可在看清弟弟一臉疲憊後,心理很不是滋味。他總是追求做出最正确,最理性,最有利,付出最少代價,得到最多收益的選擇。所以在夢裡才會一直走不出兒時的庭院。爺爺對他的教育,看似叫他犧牲私欲、修身齊家,實則是讓他在熟人社會博取一個無私公正的好名聲,以此換取權力和地位。
這一套思維邏輯,在儒家思想風行的農耕文明是行得通的。到了現代,在權力結構未曾改變的地方,依然是行得通的。可随着新技術的發展,大變革的契機就在眼前。究竟哪一套行事法則,最容易達成目标尚未可知。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困在爺爺的大家長式行為邏輯裡。既使這是當下社會最容易獲取權力和地位,博得成功的途徑,卻并不是他真正想走的路。
“很抱歉,我當時隻考慮到要打赢這場戰不能舍棄主帥,所以撞上樹。”
弟弟深深地看着他,最後歎了口氣道:“哥,無論你做什麼事,我都支持你。可是你别總是苛求自己事事考慮周全,出了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擔責。”
“好。”陶如琢沖弟弟笑,在無盡循環的噩夢中,唯有弟弟能夠拯救他的心靈。回到現實,同樣如此。
一個月後,陶如琢痊愈出院,回歸大衆的視野。于此同時,他的學生申報的論文順利通過審核,試驗被多名權威論證可行,研究成果得到全世界的認可。
記者發布會前,學生們都很緊張,而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拿着《歡樂之城》仔細閱讀。
助教林珺進來找他,見他正在看漫畫,于是笑問:“陶老師想創造一座真正的歡樂之城?”
陶如琢放下書談了自己的想法,“你認為我改進的模型在這次研發中是否發揮了重要作用。”
“當然啦。學長,你該更自信一點。不止是這次研發,在今後,它同樣能起到大作用,讓我們跳過很多繁瑣重複的試驗步驟,快速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
“很多人做開放免費的AI大模型,我也想到免費模型做起來。你覺得如何。”
林珺苦笑:“學長,你這想法太了不起,太大膽了。那些敢于開放免費AI模型的,都是有大機構背書。雖然這事促進技術進步,可畢竟動了太多人的利益。甭說外人,光咱們學校的領導,咱們師門其它人都不會同意。至于其它利益受損的那些人,更是會對你口誅筆伐,圍追堵截。醫院的人也未必會贊美技術進步,隻會指責你沽名釣譽,不重視人的判斷在醫療行業的作用。要是那些搞基因編輯或者其它違背倫理試驗的人用我們的大模型搞出點大動作,輿論也會讓你背鍋。”
陶如琢:“可行業發展的大趨勢已經不可避免。我們趁這個機會讓更多人認識到我們的AI模型,再在學校開課,做好普及工作。先轉變思想觀念,再進一步推廣模型。”
林珺豎起大拇指:“學長威武,你說的沒錯,人類文明正站在十字路口,身處這個劇變的時代,如果無法克服舊有認知尋找新的生存方式,重獲新生,或許……時代變革的壓力,會令個體對未知的世界心生恐懼、焦慮,幻滅,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唉,我一不小心扯遠了。”
陶如琢笑了:“沒有扯遠,就是這個課題。社會系統無比繁雜,因此新的生産工具出現,到轉化為生産力直至改變産業結構,是個漫長且艱難的過程,對個體而言是絕望與希望并存的痛苦過程。那些從舊的結構中大量獲利的舊勢力,害怕因新生産力失去利益分權,他們發現無法徹底扼殺新生的力量,必然會搶跑,想辦法壟斷新的生産力,進一步鞏固他們的利益,一旦他們得逞就會加劇壓榨。我想做的,就是讓這股新生産力為大多數人掌握,讓新的力量在夾縫中蓬勃發展。”
“太棒了!咱倆想到一塊去了,學長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讓校方同意我們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