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居然是假的!!!”陶蘭澤萬分震驚,在關這塊玉的來曆,鎮上有諸多傳說,但從沒有人質疑玉的真假。
“确切地說它不是和田玉,而是人造玉石。制假工藝也稱不上多麼高明。可爺爺一直把玉藏着,不輕意示人。大家敬畏爺爺的權威,假的也就成真的了。”陶如琢嘲諷地笑了笑。
在幼小的他看來,此玉之美,令人震撼。他渴望成為美玉一樣受人愛戴的君子,于是約束自我,克己修身。可這塊玉卻是人造的,簡直是莫大地諷刺,就像在嘲笑他兒時的追求的不過是一個幻影。
他握住弟弟的手:“既然是假的,不如砸了它。”
“砸了它。”弟弟難以置信地反問。
“是的。我也想任性一回,看這破玩意兒不舒服,想砸了它。幫我砸了它好嗎,阿澤。”陶如琢心裡憋屈,始終有隻無形的手,擒拿住他,他渴望弟弟拉自己一把。
弟弟捏緊玉,不安地看着他,眼神從疑惑、迷茫轉而堅定,像終于想明白了什麼。
“這玩意兒硬不硬,不會把酒店砸出個坑來吧。”
“那我們去附近公園走走。”
H市的冬天來早,金秋十月,在老家僅需披一件風衣,這裡可以穿薄棉襖了。
兩人在朝霞一樣的楓葉林漫步,心跳火楓一樣熱烈,前方出現一塊大石頭,陶蘭澤一蹦一跳走過去,把玉砸下去,一下下,回響從下方發出,像大地在鳴動,那是在地底的黑暗中蟄伏了十七年的蟬,即将破土而出的轟鳴聲。
最後,堅實的假玉,終于露出細細的裂紋,“砰”的一聲裂開了,如同厚實的繭被打破。
陶如琢看着碎裂的玉,抑制不住喜悅的心情,開懷大笑,笑聲随着落楓翩翩揚揚,自由地飛向遠方。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陶如琢在H市停留了五天,便坐飛機返回愛爾蘭。
陶蘭澤的心情指數一下從頂峰跌入谷底。立馬想起他的難兄難弟,王悅最近天天報平安,之後就沒再說什麼了。
王悅近來一直沒上直播間,各大社交平台也不怎麼發信息。據王悅室友說,王悅最近發奮苦讀,似乎想多考幾本證書。
陶蘭澤放不下心,周末又跑到王悅學校約飯。
王悅終于出現了,卻面色慘白如同喪屍。
“你……”陶蘭澤不知該如何開口問。
“我想多考點證,多學點技術早點獨立。”
“你爸斷了你的生活費?”
“我的積蓄多,奶奶也會給我零花錢。再說了,我已經有媽媽了。你不用擔心我的經濟問題。”
陶蘭澤心疼極了,覺得自己好沒良心,見色忘友,有哥哥在,就把可憐的王悅閑置一旁。
“所以你拒絕了你爸。”
“我這不是正在談嗎。其實他對我挺好的,養了我二十一年,給了我不少零花錢。後媽對我也挺好的,從來不罵我。現在他們夫妻倆正因為我的事鬧别扭,又牽扯上我爸的情敵,戰況十分複雜。我爸在氣頭上,斷了我财路,說不定過幾天就氣消了。”
陶蘭澤心裡難受,簡直要流淚。
“哥們,你這一臉悲傷的樣子,恨不得割自己一刀,把肉喂我吃。”
“少肉麻啊你。”
“我看網友已經找到新戰場了,再過幾天我們就直播吧。我憋了好多段子,無人欣賞,心靈之花都要憋枯萎了。”
“現在就開?”
“之前有人罵我是父親的幫兇,無法放棄既得利益與母親站在一邊。玉清姐站出來替我說話,她說那些人口口聲聲說反對父權制結構性壓迫,卻利用父權制常用道德戒律來審判他人,本質上和壓迫者沒有區别,隻是想推翻了皇帝自己做皇帝而已。想要推翻壓迫性制度,需要構建更具革命性,更符合人性的社會鍊接方式,比如理解、溝通與愛。網友嘲笑她一個INTP懂什麼愛。于是她開始研究親密關系理論,和網友激烈探讨起來,吸引走大部分火力。她對我說,現在時機成熟了。”
陶如琢慚愧,他完全不知還有這件事。于是說:“我時刻準備着,隻等你一聲令下。”
“有你們倆在,既便是托塔李天王想收了我,我也沒在怕的。”
開播後,依然有黑子愛罵人,可此時的陶蘭澤突然不在乎了。一場混亂的家産之争,盛大的葬禮,朋友家變,加上傳家寶玉是假的,每一件事都在沖擊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之前那個井然有序中,帶着混亂狂熱感情的世界,變成五彩斑斓的黑,而在這濃郁如深淵的黑暗中,他握住了一縷光。
哥哥說過,隻有曆經幻滅與重建,一個藝術家的心靈世界才能變得更堅固。
是啊,如今他雖沒擺脫迷茫,卻任由腦中陣陣迷霧,把他引入光怪陸離的世界,乘坐靈感之舟,不停地畫啊畫啊,記錄所有迷茫。
就算故事線索變得混亂,主角的心緒變得撲朔,他依然在畫。
不羁的筆觸,怪誕的隐喻,瘋狂的語言,折射着内心世界。
他已然不奢求答案,隻是拼命地思考,傾心表達,努力用通俗的表現手法表達曲折複雜的感受。
熱心的讀者擔心他的精神狀态,他卻在發“瘋”中回歸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