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小六放下獵物,驚疑地看向林妍,又轉頭看向軒明,“世子,這是怎麼回事?”
軒明沉默。
林妍半垂下眸子,慢慢舒出一口氣,“林曦她四年前就死了,臨終前,我見了她最後一面。她囑托我,幫她把遺物送回嶺南,再轉告他們,林大人死的冤枉,記得為他們平反。”
“那姑娘你又是誰?”秦小六少見的嚴肅起來。
“我叫林茕。”林妍睫毛微扇,道,“林曦逃出宮被賣入金府,我與她是好友。”
“那姑娘也是金家的下人?”
“……不是。”
“金家的小姐?”
“不是。”
“借居的小姐?”
“不是。”
“金府家臣的姑娘?”
“不是。”
秦小六眼色愈深,“姑娘恕小的冒昧,不知姑娘高堂……”
“小六!”軒明忽然沉聲打斷,搖頭制止秦小六審訊一樣的逼問,“林姑娘剛醒過來,你這是幹什麼呢!”
軒明說完又向林妍道歉:“林姑娘……”
林妍擡起頭來笑笑,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會介意,回答秦小六說,“我無父無母,排行最末,沒有兄長,姐姐早亡,更無親朋。父親不過是迂腐窮酸書生一個,樣貌早就記不清了,今後便是四海為家,無牽無挂。二位大可放心。”
這話落在軒明耳朵裡,卻是别有一層意思。二舅那個清高耿直的牛脾氣呦,可不就是迂腐窮酸書生一個麼,一心報國,害死舅母與幾個表兄妹……曦兒有怨,這麼罵他,倒也沒錯。
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秦小六探頭看了一眼,說,“是江邊撈人的那夥人,朝咱們這邊來了。”
軒明問詢的目光投向林妍,林妍道,“隻怕是追我的仇家來了,請公子幫小女遮掩一二。”
“姑娘放心。”軒明自是答應,“旁邊那間屋子是放雜物的,還請姑娘裡面一避,這裡自有軒某應付。”
軒明說着扶她,林妍道謝,避入陰晦的小隔間。虛掩上門,屋子裡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東西被雨水一淋,散發出一種腐朽潮濕的黴爛的怪味兒。
這邊林妍把門關上,那邊一行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七八個人行伍出身一般,铿锵铿锵地列成兩路,登上小屋前四五級木梯,踩得朽木台階搖搖欲墜。
帶頭的是陳景,闖進屋子後明顯一愣,沒有預料到荒廢已久屋子裡會有兩個陌生男人。
“失禮。”陳景把手中的長劍收回劍鞘,抱拳道,“請問這位公子,是否見過一位十四五歲受傷的姑娘?我家姑娘被歹人所擄,身負重傷,若是公子瞧見,還請公子告訴小人,小人感激不盡。”
軒明不動聲色,甚至沒有拿正眼瞧他,道,“沒見過。”
床頭還放着上藥,陳景看見了眼睛瞄向床頭的傷藥,又向軒明整潔的衣衫上一掃,問“公子可是受傷了?小的略通幾分醫術,可否讓小的給您看看?”
軒明衣衫整潔,衣衫上沉香味兒若有若無地散發出來,半點兒瞧不出受傷的痕迹。
軒明皺眉,顯露出幾分迫人的貴氣,“不必。”
陳景目光懷疑,“公子這是何意?難道是怕我驗看?”
軒明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塊兒鑲金玉牌丢給他——
“瞎了你的狗眼!哪條律例給你的膽子在小王我面前放肆!”
陳景一見那刻着猛虎靈芝的令牌,一驚,躬身賠罪道,“不知是小王爺,在下多有得罪,還請小王爺恕罪。”
軒明又哼一聲,一副懶得與他說話的模樣。秦小六也趕人,抱劍道,“知道得罪還不快走?快滾快滾,不要污了我們世子眼睛。”
陳景面色不善,卻忍聲道,“您既貴為川南的小王爺,如何要與小的一般見識?小人也是因我家姑娘投水失蹤不知生死,着急亂了方寸,沖撞貴人,請小王爺見諒。若小王爺能告知我家姑娘去向,我家主子必當重謝!”
軒明微微皺眉,不耐煩地卷起袖子,說道,“看好了,我手臂上受了刀傷,這藥,我自己用的。”
隻見軒明左臂上纏着雪白的綁帶,輕軟光潔的料子,上好的川南白錦。白錦下有鮮紅的血絲絲滲出來,的确是新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