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慈賀向上,試圖鑽出滾燙的熾海。
鑽過烈火,鑽過岩漿,他感覺自己的肌膚、自己的一切正在被燒灼,寸寸剝落。
當慈賀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是為時已晚。
他停下了遊動的動作,愣愣地垂頭朝自己看去。
壞了。
原形畢露了。
就在這時,一雙帶着寒梅香的溫涼的手穿過灼熱的火海,緊緊抓住了脫力下沉的慈賀,帶他來到人間。
人間特有的冰涼的雨打在慈賀的身上,叫他體内燒灼的滾燙偃旗息鼓。
慈賀躺在某個冰冷的懷抱中,卸了力,眼前後知後覺地搖晃,一片混沌中,能看清的隻有眼前抱着自己的那隻消瘦骨節分明的手。
牧朝生手上掐訣,收起了貼在慈賀脖頸處的黃符和咒經。
柏楊心下擔憂慈賀,蹲在一旁,離得很近。
看見牧朝生手上掐訣的動作,柏楊由衷地敬佩,“牧先生不愧是牧天師的親戚,這符我看都看不明白。”
慈賀驟然驚醒。
眼前瑩瑩地發暈,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牧朝生,和身側他們正虛虛交疊在一起的手。
或許是方才混沌裡的梅花香太過清晰,慈賀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此時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牧朝生擡手摸了摸慈賀的額頭。
“醒了?還有不舒服麼?”
慈賀搖了搖頭。
他咳了兩聲,聲音嘶啞難辨,“……我睡了多久?”
他們現在所在的山洞昏暗潮濕,比炙烤的戈壁沙漠好了不知道多少。
一行人此時各自倚靠這石壁昏昏欲睡,山洞内安靜無比。
牧朝生又碰了碰慈賀的臉,這才舍得收回手。
“沒有很久,不到一個點。”
慈賀揉揉眉心,說了一句抱歉。
牧朝生卻又是搖了搖頭,“怪我,是我的疏忽。這裡是沙漠,我卻沒有盡早察覺。”
慈賀不知牧朝生何出此言,他借着牧朝生的胳膊站起了身。
“粗略計算兩次‘颠倒’的間隔是二十小時左右,而‘颠倒’帶來的‘遺迹’内存在有‘沙之印記’,”他道,“時間有限,我們得出發了。”
慈賀與牧朝生說話的音量不大,但是足以叫醒昏昏欲睡的其他人。
慈賀夜視力極佳,轉頭看到同樣在休整的“BALAD”小隊衆人,一愣,“你們沒走?”
“BALAD”小隊這時候也随着隋秀柏楊等人一同休息,并沒有趁着慈賀昏倒就先走一步地搶奪山洞遺迹的印記。
萊昂見慈賀站起了身,這才挨個叫醒了他的隊員。
“不過一個小時而已,總有些東西比這一個小時更重要。”萊昂張揚地一笑,“不過接下來我們可就是要公平競争了,我們小隊可都不是會手下留情的人。”
德雷克的女兒安妮早已醒了過來,此時一家三口正溫馨卻沉默地跟在其他隊員的隊尾。
安德烈聽見萊昂的話,有些不滿。
他咳咳兩聲,借着黑暗遮擋,向慈賀連抛三個媚眼,“也不完全是公平競争,如果是我拿到印記,那我一定會——啊!”
萊昂毫不猶豫且大力地踹了安德烈一腳。
“别丢人現眼了,”萊昂笑罵,“慈可能根本不需要,抓緊滾蛋。”
慈賀唔一聲。
他的頭暈乎乎的,像是走在水面上,腳底下軟得厲害,再加上殷切關心他的隋秀、柏楊和宋玉然絮絮叨叨的魔音,慈賀的腦袋嗡嗡響得要裂開了。
慈賀“嗯嗯哦哦”地敷衍着,一邊心不在焉地看着四處。
碩大的山洞其實隻有一人多高,在某些低矮的地方牧朝生甚至要低一低頭才能通過。
山洞目測隻有面前一條通道,沒有岔路,隐約能感覺到有陣陣微風正從這通道内傳來。
有風就是好迹象。
慈賀十分禮貌且克制地打斷了喋喋不休的關懷。
他轉頭與牧朝生和項無涯道:“這裡有風,我們往這邊走吧。”
牧朝生自然是颔首同意,項無涯也背上了雙肩包,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走吧”的意願。
隋秀一哼,有點不高興了。
“慈賀同志,有見解不要總是私下小聲讨論,要說出來大家都聽一聽嘛。而且,你應該主動來向本隊長報備征求意見才對,怎麼能自作主張呢?”
慈賀隊員朝隋隊長孱弱地一笑,“别逼我揍你。”
熟悉的威脅噴濺而出,隋秀咳咳兩聲。
“咳咳,慈賀同志中氣十足,看來已經是恢複得身強體壯了,快走快走吧,哈哈。”
隋秀邊說邊忙不疊地推搡着宋玉然和柏楊,排成一長條的小學生似的隊伍,叮鈴咣啷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