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賀心裡隐隐冒出了一個頗為震撼的念頭。
難不成……
難不成這兩個蠢蛋,直到現在還以為他是玩家?
慈賀:“……”
……不是,我這審判法杖都掄了一百輪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堂堂天罰者微服私訪,真給玩成“大隐隐于市”了。
慈賀多少有點怒火中燒。
他氣得不敢張嘴,生怕自己嘴一張,氣冒煙的魂兒當場能從嘴裡飄走。
他掄起法杖不知撥弄了下什麼,法杖忽然周身萦繞起紫色的光輝,随後在這一群人狐疑的目光裡以不似人的速度逼近奧西波夫,一法杖敲在了他的腦門上。
“铛——”一聲響。
奧西波夫還沒回過神躲避,腦門一疼,下一秒,一陣眩暈,已經是魂魄離體魂飛天外。
被錘飛的奧西波夫本體:“……”
……我要舉報,這人是挂。
鬼臉震驚:“!”
契爾維亞科夫疑惑:“?”
當事人慈賀被這六隻眼睛盯得咬牙切齒。
“看什麼看?小心我連你們一塊兒敲!還不快處理你們那檔子破事?”
張白英意識逐漸回籠,隻感覺像是被抽筋扒皮了一般,渾身疼得要命。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就是慈賀的一張臭得不像話的冷臉。
“醒了?”
她聽見慈賀道,“張白英?”
不知怎麼的,這語氣不算好的稱呼又讓張白英無端幻視了她們的科室主任。
她下意識一緊張:“到!”
莫名其妙備受尊敬的慈賀:“……”
……不是,這副本有正常人麼?
慈賀:“嗯。到了就好。”
慈賀的身後,沒了人形法力大減的奧西波夫和龐然鬼臉和面條小醜正纏鬥得不可開交。
他背着身,身後長眼似地一擡手,準确無誤擋下了一截飛來的桌腿。
“罪人,張白英。”
慈賀起身,拍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土,“贖罪期間犯‘貪婪’本罪,并否認自己需要救贖,拒絕神的救恩。現賜入地獄,受永生永世同神的愛與恩典隔絕之苦。阿門。”
慈賀的聲線十分年輕,語調不偏不揚甚至是有些冷淡,莫名叫這告詞顯得不那麼莊重。
張白英雙眼驚恐地睜大。
“不,我沒有犯罪,我隻是不小心。我接受!我接受教化!我——”
不等她一句話說完整。
慈賀将沉重的法杖往地上一杵,其上的紫色鑽石猛然亮起奪目的光輝。
隻見那光輝将張白英籠罩進了一個紫金色的半透明罩障,張白英驚慌無措的臉被隐約晃動的壁障晃得模糊不清。
她的一切聲音都被隔絕了。
隻能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似乎是嘶喊着什麼。
張白英身上忽然閃起一陣耀眼的白光,白光的光點十分細微,幾乎像是燒灼而起的綿密泡沫。
下一個瞬間。
活生生的張白英忽然消失不見。
那泡沫似的光點爆裂開來,化成了萬千隻白金色的蝴蝶。
蝴蝶撲棱棱從一個中心四散開來,密密麻麻,不僅毫無美感甚至令人渾身發麻得作嘔,離得最近的慈賀幾乎被這團團的蝴蝶吞噬。
身後正在比劃拳腳的三隻鬼齊刷刷地沒了動作。
他們震驚地看着眼前這人。
“你、你是……”鬼臉嗫嚅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天罰者。你是天罰者?”
蝴蝶振翅,在密閉的房間裡四處亂撞亂竄。
慈賀在這蝴蝶之中安靜地站着,近乎齊腰的長發無風自動。
聞言,他慢半拍地慢慢轉過身,“嗯?”
鬼臉一時間隻驚訝于慈賀突如其來蒼白了臉色。
“你是天罰者你怎麼不早說?”他嘀咕着抱怨一句,很快就轉了話頭,“喂,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契爾維亞科夫似乎不欲同幾人繼續交談。
他隻喃喃地中文俄文夾雜着嘟哝了兩句“天罰者”,很快便轉回了身。
突然,他出其不意地朝前方迅猛出手,直直抓住了那狼竄的奧西波夫的一隻胳膊。
還沒等奧西波夫喊出聲,契爾維亞科夫另一手作爪,眼看就要沖破奧西波夫的胸口!
鬼臉被身後動靜吓了個一激靈。
顧不上慈賀了,他連忙轉身和契爾維亞科夫并肩作戰,朝任人宰割小羊羔似的奧西波夫桀桀怪笑起來。
“終于抓到你了!奧西波夫!”
慈賀對讨伐的血腥場面不感興趣。
他眨了眨眼,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了——
床上閉着眼的、睫毛卻撲簌簌顫動着的、呼吸急促而不規整的蘭葉。
許久,慈賀半倚半靠在法杖上,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的聲音在身後哐當作亂的聲響中顯得十分虛浮,“醒了?”
幾隻蝴蝶撲棱着翅膀掃過蘭葉的臉。
蘭葉下意識止住了急促的呼吸,似乎是由于強力忍耐着什麼,她渾身發起抖來。
“醒了就好。”
慈賀沒有俯身,隻極輕聲道,“退燒了吧,身上好受點了沒?”
蘭葉顫抖着睫毛,瑟瑟地睜開了眼。
眼前一片蝴蝶海,海中央,一隻潔白聖潔的仙鶴。
是慈賀。
是……天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