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濃濃心裡想着些亂七八糟的。
青蘿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笑道,“小姐,你怎麼臉紅了?”
“你看錯了。”桑濃濃嘴硬。
今日誰父親要她跟着回一趟山莊,去向長輩請安。
桑濃濃不想去,一路沒精打采。
桑老緻仕後久居山莊修身養性,看起來不管山外事,卻事事了如指掌。
今天也有其他晚輩來,都是不熟悉的兄弟姐妹,桑濃濃和他們也無話可聊,自己找了個地方待着。
桑濃濃在池塘邊的水榭喝了半天茶,等所有人都請完安,才終于有人來找她過去。
正廳坐着的是早已緻仕的九卿之一,老臣銀發白須,但目明人清,精神矍铄。如一顆勁瘦蒼老的古樹,靜靜伫立,任歲月流淌。
旁邊還有兩位不認得的堂兄,貌似是桑老最看重的兩個晚輩。
父親和幾位叔伯暫時不在這裡。
桑濃濃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恭問國老鈞安。”
“起來吧。”
桑老開口,聲音粗粝沉緩,不怒自威。
“聽你父親說,你最近還不錯。”
前幾天還跑去禦史台吵架,被罰禁足還沒結束的桑濃濃不敢說話。
“不過,聽說你對婚事安排有意見?”
“……沒有。”桑濃濃口是心非地說。
“身為桑家的女兒,要明白自己的責任。”
沒有父親,桑家哪有人想認她。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倒想起她是桑家的女兒了。
桑濃濃在心裡不屑一顧地輕嗤,面上乖巧地點頭。
“是。”
“想來妹妹隻是得知消息太驚訝罷了,畢竟是婚事,小姑娘沒有心理準備也正常。”
其中一位堂兄開口為她說話,這個話題因為這句話就這麼被揭過去。
接着又桑老訓聽了些别的話,桑濃濃左耳進右耳出,站到腿酸的時候,才終于讓她退下了。
桑濃濃回到水榭坐下休息,順手倒了杯茶。
“老家夥話真是越來越多了。每次都說那麼多,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她獨自發着牢騷,肩膀忽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桑濃濃一口水剛喝進去,因為心虛和慌張吓得嗆了出來。
來的人正是剛才為她說話的堂兄,桑栩。
他頓了頓,笑着拍拍她的背。
“吓到你了?”
桑濃濃擦了擦下巴上的茶水,掩飾性地咳了兩聲,“……兄長走路怎麼沒有聲音的。”
這位堂兄叫什麼名字來着,桑濃濃一時半會兒記不起來。
除了桑婧雪,他算是桑家第二個對她比較友好的人。
桑诩在對面坐下,“我隻是想來跟你說,你的婚事其實并不确定,不要太擔心。”
沒想到他是特意來說這個的,桑濃濃有些意外。
“嗯,多謝兄長。剛才,也多謝。”
如果不是他幫忙說句話,桑濃濃還不知道要被念到什麼時候。
“我們是兄妹,不必如此客氣。”
桑诩随手理了理衣袖,桑濃濃才發現自己剛才嗆出來的茶水也濺到他衣裳上了。
桑濃濃趕緊拿出帕子遞給他,“兄長擦一擦吧,抱歉,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桑诩接過手帕,笑了笑說,“怪我。”
他随手擦幹淨衣袍上的水珠,問道,“你姐姐近來可好?”
桑濃濃模棱兩可地嗯了聲。
她不知道。
“你姐姐孤身在王府,你有空可以多去看看她。你是她親妹妹,去王府沒什麼不可以的。”
桑濃濃點頭。
“你難得來,所以桑老今日才多說了些。長輩們有時是會唠叨一些,我們左耳進右耳出順着他們就好。”
桑濃濃看他一眼,笑了笑。
桑诩彎唇給她倒了杯茶,“雖然不常能見面,但總是一家人,妹妹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
桑诩眉眼很清麗,沒有壓迫感,溫文儒雅,很容易給人親切的感覺。
桑濃濃分辨好人壞人全靠直覺,她覺得桑诩對她的友好是真心的。
“多謝兄長。”
桑诩說着将手帕遞還給她,目光蓦然看到帕子一角的謝字。
他注視片刻,“妹妹的手帕從何而來?”
桑濃濃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拿錯了手帕。
這是謝筠的那塊,她還沒想好怎麼處置的手帕……
她欲言又止,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桑诩看向她,笑着遞過去,“沒關系,我隻是随口一問。”
*
用過午膳,桑濃濃去找了趟父親,問他什麼時候能回去,父親隻回了一句急什麼。
桑濃濃隻好繼續找個地方轉悠。
這會兒父親和幾位叔伯在花園亭下相談,桑濃濃問完話準備走的時候,父親忽然把她叫到一邊。
桑霆交給她一張請柬。
“你要是待不住,就把這個送去謝府,給謝氏長公子。”
桑濃濃翻開看了眼,是桑老壽辰宴的請柬。
“我去?”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我去送。”
“桑老的意思。”
說實話,桑霆也不知道老東西搞這麼一出是什麼意思。
“真是奇怪。”
以前也沒輪到她送啊,畢竟她連壽辰宴都沒資格參加過。
桑濃濃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也無所謂,反正照做就是了。
“以前長公子來參加過桑老的壽辰宴嗎?沒聽說過呢。”
桑氏和謝氏也一直都沒什麼交集。
“沒有。”桑霆道,“謝筠要是什麼宴會都去,哪裡去得過來。不過是走個過場,送張請柬罷了,以前也都送過。”
桑濃濃似懂非懂。
人家都不來,還有什麼好送的。
桑大人擡擡下巴,“你去吧。”
“哦。”
反正她在這也待得無聊,樂得接這個差事。
桑濃濃離開山莊,乘馬車去謝府。
她第一次來,站在門口欣賞了半天。
朱門恢宏,高大莊嚴,兩尊石獅在門外肅穆據守。
門楣高懸着的,是禦筆親題的金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