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英愣愣,這話中的信息量太過龐大,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确實記得自己幼年長大的地方是片山清水秀的清幽之地,可是那段記憶太過模糊,孔英隻當是京城某處的莊子,卻不知道是千裡之外的江南。
“所以你見我的第一面就認出了我?”樓修生點頭。
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有了更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樓修生為何能與護國公家三小姐有接觸,比如孔英為何不記得樓修生,比如兩人分别十年後又恰巧在容水縣重逢。
就連護國公也從來沒提起過他們在江南還有一個家。
一團漿糊的大腦直接宕機,孔英草草說了句讓樓修生好好休息,便落荒而去。
剛出門碰見蔣芸,對方見孔英還奇怪:“原來你回來了呀,我還到處尋你不着。”
蔣芸本來領着孔英進周家,剛到庭院就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孔英不見了,四下尋找不到。
她想着孔英人生地不熟總不會亂跑,隻好拜托府上丫鬟替自己多留意,隻是一直等詩會結束也沒人給她回消息,甚至樓修生也沒了蹤影,隻好自己孤身回來。
蔣芸仁厚豁達,不計較兩人的先行離去,興緻盎然地跟孔英分享:“今日你沒看到,樓微在詩會上憑借一首詠頌天下第一山的詩大出風頭。沒想到他平日不顯山露水,居然才華斐然,還受到周長信賞識。”
此時的孔英需要一些别的東西來轉移注意力,于是随口問道:
“天下第一山,說的可是武林豪傑争相前去的岱山?”
蔣芸道:“那是當然。
“說起來,先前有位胡子拉碴的孤蓬客在我們酒樓歇腳,吹噓他二堂哥的嫂子的大兒子的父親的小堂弟曾在岱山有奇遇,受隐退江湖的武林盟主點撥而悟成武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悟成武道?這對孔英的吸引力簡直不要太大。
她從護國公府出走,最直接的原因是受不了被指婚。實際上她對于流傳着各種風聞轶事的江湖神往已久,隻是護國公肯定不會答應,少了這麼個契機。
此時剛拿到了陳飛燕給的錢财,口袋裡盤纏滿滿,孔英現在可謂是底氣十足,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如今聽了蔣芸的話,暫且将煩心事放到一邊,恨不得直接生出翅膀飛到岱山。
孔英雙眼發亮,拱手道:“多謝芸姐姐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明天就立刻動身前往岱山。”
蔣芸被她跳脫的思緒驚到,發問:“怎麼如此倉促?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容水縣了嗎?”
孔英搖頭:“江湖之大總有分别之日,我接下來要去尋找自己的道了。”
她說得滿懷豪情,蔣芸也被挑起莫名其妙的壯志出來,但還是憂慮道:“如果所謂的武林盟主隻是那孤蓬客酒後的胡話呢?”
孔英從圍欄處向下看酒樓大堂迎來送往,衆生萬象在此方小小的天地短暫交疊又匆匆離去,腦子裡回閃過從前聽說的各種小說傳奇,似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得。
“不知道,但總歸要上路。”
蔣芸見她心意已決就不再多勸,心裡有些羨慕孔英的自由自在,隻好祝她一路順風。
孔英最不缺的就是說走就走的勇氣,她行囊本就不多,一個包袱背上身就能走。隻是在走之前,她猶豫許久,最後推開了樓修生的房門。
樓修生似乎還沒起床,層層疊疊的床幔之下,隻隐隐約約露出一道身影。
孔英撓撓腦袋,還不太能完成對方身份從小弟到青梅竹馬的轉換:“那個,我将要出發去岱山,你若是還願意認我做老大,我們一起走。”
樓修生早就醒了,隻是被孔英之前的态度傷到,加之聽到孔英和蔣芸的對話,知道孔英就要離開去岱山,卻一直不見她來找自己。
患得患失之際一夜無眠,好不容易睡去又早早醒來,差點将孔英下樓練早功的聲音當作她就要抛下自己離開。
内心戲十足,恐懼兩人又要分開,一個人躺在床上咬着唇默默淚流,想不通自己是如何做錯了讓孔英厭棄。又猜測難道對方隻想收女小弟?那自己以後男扮女裝也不是不行……
突然聽見推門聲才明白孔英根本沒想着要丢下自己,忙擦幹眼淚平複呼吸,悄悄整理自己的妝發而不至于太狼狽。
孔英等了一會兒不見回應,都快要以為樓修生決定要和她分道揚镳,将要轉身離去時,幽幽然傳來一道聲音: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