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绡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再也不複素日的張揚狂妄,不斷磕起頭,很快淚流滿面,“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對不住白荔,求公子們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哦?”牧臨之饒有興緻地看着哭天抹淚的玉绡,問道,“能告訴我嗎?你為何要這麼做。”
玉绡隻覺得此刻已是大難臨頭,咬了咬牙,聲淚俱下道,“我嫉妒丹櫻和白荔,我嫉妒她們兩個,自打她們兩人來到了秋音堂,就搶走了我的風頭,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我本來不想害白荔的,若不是她事事跟我過不去,事事擋在丹櫻的前面……都是她逼我的!”
丹櫻聽完緣由,一陣惱怒,“玉绡,你有什麼跟我過不去的,沖着我來就好了,你為什麼要對阿荔下手!你知不知道阿荔她不會水,若不是小郡王趕來的及時,阿荔很可能因你而死,你知不知道!”
玉绡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心中一急,跪着匍匐到牧臨之的身邊,哭道,“白荔,是我錯了,是我對不住你,你福大命大,大人有大量,就寬恕我這一次吧,可不可以?”
見白荔無動于衷,玉绡病急亂投醫,又緊緊抱住了牧臨之的小腿,跪地哭求,“公子!公子求你寬恕我!我知道錯了!”
牧臨之輕輕呵了一聲。
“嫉妒嗎?有趣。”他笑了笑,慢慢道,“确實,她的确有讓你嫉妒的資本。”
白荔一怔。
他話鋒一轉,似乎有些苦惱,“不過,我承認,我确實不明白你們女人之間這些錯綜複雜的情感。”
“在這個世道,女人沒有發聲的權力,女人屬于弱者,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而我不明白的是,明明你們同為女人,同為這個世上的弱者,做不到報團取暖的話,也至少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還要互相妒忌,自相殘殺,将自己的痛苦付諸在自己的同類身上……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我實在是不理解。”
牧臨之緩緩說道,語氣變得越來越冷靜,這種冷靜透着令人不安的緊張感,“如果你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弱女子,我想我一定會同情你,說不定還會幫助你,但是你不是。”
他頓了頓,緩緩道,“既然你犯了錯,那麼就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我不會憐憫。”
玉绡心神劇震,遍體生寒。
“不要……公子不要……”她喃喃道,看到了白荔,又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仰頭對着白荔哭喊道,“白荔,我錯了!是我錯了!救救我!救救我!”
“你傷害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白姑娘。”牧臨之不為所動,淡淡道,“所以你的處置,也不由我說了算,而是由白姑娘決定。”
說完之後,他看向懷中的白荔,“白姑娘,你覺得這樣可好?”
白荔看着腳下泣不成聲的玉绡,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公子……在此之前,麻煩先将我放下來,好嗎?”
牧臨之默了默,選擇松了手。
終于踏回到了地面上,白荔裹緊身上的大氅,離開了那個男人的懷抱,隻覺得渾身舒暢,她走近一步,盯着地上一直在哭的玉绡。
在秋音堂時,玉绡是橫眉冷對,趾高氣昂的。
而現在的她,是梨花帶雨,狼狽不堪的。
甚至面對自己這個厭惡之人,還要放下身段,拼盡全力地求自己。
白荔眼中浮現出一絲不忍。
随即,她的目光又很快恢複了清明。
她不會把希望寄托給這樣的一個人,指望她會變好。
她賭不起。
她是一走了之、跟着牧臨之離開郡公府了,可是丹櫻呢?
玉绡那樣嫉妒丹櫻,嫉妒到甚至要毀了她的臉,這樣的人,日後再讓她留在郡公府,難保她不會對丹櫻不利。
白荔握了握手指,下定了決心。
她看着一臉期待看着自己的玉绡,閉了閉眼,緩緩道。
“公子,請你把玉绡趕出府去。”
她不會留這樣一個不确定的禍害害了丹櫻。
她要把她趕出府去,徹底杜絕這個可能。
而有了這次的殺雞儆猴,即時日後同在一片屋檐下,秋音堂的人回想起今日玉绡的結局,也會對丹櫻敬而遠之,不敢造次。
将一個身無所長的女子孤零零趕出府去,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聽到這樣的處置,秋音堂衆人神色各異,臉上呈現出驚弓之鳥一樣的慌張。
而玉绡則是癱軟在了地上,雙目無神,徹底失去了力氣。
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氣急攻心,狂怒地質問她,“白荔,你好狠的心,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牧臨之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白荔一眼,繼而轉回臉,看着地上憤怒欲狂的玉绡,緩緩勾唇,輕松道,“好了,既然白姑娘這樣說了,那就将人帶出去吧。”
玉绡驚恐地看着上前的兩個小厮,拼命地掙紮起來,“白荔!你好狠毒的心!你就這麼恨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嗎!”
“不要!你們不要過來!”她無力地掙紮着,“班主!綠玉!你們救救我,救救我!”
秋音堂衆人面色痛苦地看着她,但是誰都不敢上前替她求情。
玉绡見此情景,萬念俱灰,惡從膽邊生,帶着哭腔大叫,“白荔!你這個賤人!你害我如此!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牧臨之皺眉,冷聲道,“來人,把她給我……”
“夠了。”白荔及時打斷了他,情急之下揪住了他的衣袖。
“公子,就這樣吧,”她看着他,對他搖了搖頭,“……放她去吧。”
牧臨之心中一動,目光緩緩下落,看着她抓住自己衣袖的玉指,伸過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指,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白荔反應過來,忙松開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牧臨之并不着惱,抱着雙臂,看着她有些發紅的側顔,微微一笑。
……
有了這個插曲,熱熱鬧鬧的生辰宴陡轉直下,不了了之地結束了。
日落西斜,到了散場的時候。
而這一次,對于白荔和丹櫻來說,良辰美景,花好月圓,終是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
臨走之時,丹櫻抱住白荔,一雙淚眼裡全是不舍。
“阿荔,你這一走,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
白荔也不好受,回抱住丹櫻,也漸漸紅了眼眶,“姐姐,高門宅院困難重重,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我怕你以後會受委屈。”
“阿荔,别擔心我。”丹櫻抽了抽鼻子,不想讓此刻的氛圍被悲傷覆蓋,松了了她,露出一張明媚的笑臉,“我知道,把玉绡趕走,你都是為了我好,如今我跟着李臯,也算是有了依靠,隻盼着你日後跟着小郡王,也能過上舒心的日子,小郡王,他……”
“他……”丹櫻猶豫片刻,道,“他是風流了些……但是我聽别人說,小郡王寬宏大量,一視同仁,是個最好說話的人,又位高權重,将來一定能護得住你……你順着他些,不會有苦頭吃的。”
“姐姐,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白荔搖了搖頭,不放心地看着她,“我隻是擔心你……”
“害,”丹櫻故作潇灑,渾不在意道,“你忘了我之前對你說的話了嗎?甯為侯門妾,不做平頭妻,要是一輩子讓我過看人臉色的日子,我是死也不甘心的,如今終于如願以償,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就放心好了。”
白荔默默聽着,一時無話,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姐姐,那你好好保重。”
她在擔心丹櫻的同時,又何嘗不在擔心自己。
從現在起,她就要離開郡公府,離開阿公和丹櫻,隻身跟随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自己的今後,比起丹櫻來,才是更加的前路渺茫。
牧子衿……
白荔回想着今天他的一颦一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還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他嗎?
自己的未來,又到底該走向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