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禾人冷,但是護短。
再一次處理完兇手的屍體,洛禾的兩位美女助手倚在冷櫃邊,纖細有力的手指裡夾着燃燒的煙。
“其實比起解剖這些屍體,用新鮮的人體,不是能得出更好的數據,為什麼要搬這些醜陋僵硬死了的玩意兒啊,真麻煩。”
另一位紫衣助手剝了根棒棒糖,走到穿着精緻黑色套裝的美人面前,塞進她嘴裡,掐滅她的煙,用紙巾裹住,丢進垃圾箱裡。
紫衣助手警告她:“忘了上次染上煙味,先生罰你吃人肉的時候了?”
黑衣助手抖了抖嘴唇
吃人其實很正常,在夾縫裡生存的人萬一遇到危險,被逼迫到極限的時候,不止野獸,就連人也得學會吃人。雖然這是幾十年前發生重度饑荒時才會發生的事,但早在千年前,戰場上死去的敵國士兵就是糧草食物。
她們當然知道洛先生是在訓練她們,可是一提起來,胃袋翻滾,她接受不了。
“咦……呸呸呸,好啦好啦,不抽了不抽了!”黑衣助手就着紫衣助手的手,把嘴裡的棒棒糖咬了個稀碎,濃郁的草莓味直沖鼻腔。
“這些噶了的基因數據是要報給新國嗎?怎麼想想都覺得反人類。”
“不該問的别問,最好連猜也不要猜,說什麼反人類。人吃人的時候難道不知道有多反人類?我們之所以能活下來,全是因為祖先十有八九全都那麼幹過,修改基因是趨勢,既急不得,也躲不過。”
紫衣助手拍拍黑衣助手的腦袋,“别想了,我們回去休息。”
“嗯走走走,”黑衣助手推着紫衣助手的肩膀往外走,反手鎖上‘冷庫’的門,一改在洛禾身邊的穩重模樣,開始在她耳邊碎碎念念。
“洛先生每天起床那麼早,害得我精氣神都沒歇過來,天天頂着兩個黑眼圈,今天好不容易能睡個好覺,沒想到又弄來兩具屍體啊他,全年無休簡直離譜啊,等中秋我一定一定必須要求給我們漲工資!”
紫衣助手聽着她碎碎念,無奈地笑笑,寵溺道:“那你要提前跟洛先生說啊,總來跟我發牢騷是沒有用的。”
“先生的手法很厲害,想學會全部啊。哎。”
這句話,似曾相識。
黑衣助手盯着她,隔了會兒,她沉下肩膀,然後在暴雨裡傳來重重一聲哀怨歎息。
是啊,她怎麼敢在先生跟前念這些?
她心裡恨不能将先生供起來都不及!
——十年前,因為洛禾先生的到來,她們姐妹兩人才能在所謂的‘福利院’中,躲過了地獄般殘忍的采生折割的災難。
當年,新改革下的大漏洞如同吃人的漩渦,内地和海外将年少健康的孩子堆砌在一起,成為商品、斂财的工具……
那天陰雨,院裡又有孩子自殺了。
僞裝成的‘老師’們氣急敗壞地謾罵,責怪看場子的人沒有看好‘貨物’,讓活生生的‘貨物’變得不新鮮了。
地上的枯草被他們踩來踩去,就像踐踏在她們身上一樣,她們姐妹瑟縮在角落,看着地上失去氣息的斷肢的孩子,滿眼羨慕。
竟然不是恐懼,而是——羨慕。
解脫了。
不用再去讨飯,不用再去騙人,不用再去做很多惡事……
她們清楚地記得死去的孩子被人裝入行李箱,丢進面包車,裡面開足裡冷氣,大概是要摘除他的器官吧……那些人從來物盡其用,不做賠本的買賣。
那大概是個秋天,很冷。
洛禾一身白衣,待着灰白的精緻手套,撐着一把漆黑的傘,在血污的長滿荒草的院外出現。
一眼萬年,她們心裡的‘神’有了具象化。
對她們施以暴行的人,被後邊穿着制服趕來的警員按倒在地,緊接着,是院後藏匿的窩點……被解救的小孩和少年有二百多人,被分散安置在可靠的地方。
她們那時候還不懂什麼叫以暴制暴,還以為‘神’是正義的。
直到有幾個大點的認識字的孩子為了争奪一個好去處,厮打起來,弄壞了藥箱上的帆布袋,她們才知道,神并不是慈悲的神。
手術刀鋒利,不見血。
幾個超雄激素般的孩子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洛禾冷冰冰的手勢,在他們幾個少年的方向輕輕劃了一道。
救治孩子們的醫生見洛禾的指示,微微颔首。
醫生們單手制住他們,鋒利的手術刀輕輕松松挑斷後頸的某一處脈絡,出血量并不多,幾乎是在洛禾放下手勢的那幾秒,制造暴動的幾個帶頭少年的眼球裡的光芒開始慢慢渙散。
神不需要影響大事的渣滓。
她們姐妹懼怕洛禾,可對于她們來說,洛禾是上天派來給予她們第二次生命的神。
能去哪兒呢?
她們冒着丢掉性命的風險,對洛禾說:“醫生的手法很厲害,我們想學。”
“醫生的手法很厲害啊,我們想學。”
她們想,人生沒有意義,但如果能在這個人身邊的話,好像挺不錯的。
姐妹兩個互相牽着手,給予對方勇氣。
一個以赴死的語氣,一個以激動的神情盯着洛禾,等待他開口宣判。
洛禾握着傘,不進大廳,就站在走廊外兩步遠的院子裡。
雨很小,霧氣聚集在黑色的傘面上,聚集成點點滴滴,順着傘尖兒落下。
仿佛隔了一個世紀。
她們聽到那位潔白的神明說:“可以。”
回到整潔幹淨到極緻的卧室,洛禾把手裡的手術刀和槍支放好,脫下外套、襯衫和下裝,走進浴室。
真是麻煩的一天。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