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喜看着霓馨點了點頭,眼底帶着一絲難言的情緒,臉上還是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你難得過來,去大殿拜拜菩薩吧。”
“好,都聽你的,我在門口買好了木香。”
霓馨拉着小喜,二人推門而出,往慈心庵主殿方向去了。
*
傍晚,昭熙院中。
石案上有個包袱,散開的一角露出墨藍色地布料。
“你是說她處理了這衣服後,去了慈心庵?”
“是~”樹鑫黑衣窄袖,依舊面無表情。
此時此刻,在夕陽餘晖中,柳香璋躺在昭熙院中歪脖子樹上曬紅霞,那霞光萬丈光芒,他一襲白衣,微風吹拂,人面衣裳都泛着淡淡地粉色。
“少爺,我看過那衣服,确實應當是那天的女子的穿着。”樹安接着道。
“嗯,還用你廢話。”柳香璋一展折扇半遮臉,面無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在母親院裡我一眼認了出來,上前去說了幾句話,母親卻以為我想納了她~~~”柳香璋手中扇子輕扇,額前碎發拂動,長歎一口氣,“诶~”
樹安和樹鑫對視一眼,一臉嚴肅地候在旁邊,不敢接話。
“你們給本少爺好好想想怎麼整她,她是白姨娘屋裡的親戚是吧?”柳香璋擡眼看向樹安。
“是的,少爺慧眼如炬,一眼就找到她,我們把她調來昭熙院,拿捏在手心,少爺想怎麼罰她就怎麼罰她。”樹安說着,手上還做出握拳捏碎的狠樣。
“嗯,這可不行,母親那裡的誤會更加解釋不清了,容我好好想一下。”柳香璋閉上眼睛,惬意地哼着小調。
“這事得做的白姨娘都挑不出錯來,不過這就有點難了,但更有意思了~”他躺在樹杈子上,身上白衣蓋着霞光,低低地呢喃着,像是在說着夢話。
*
小喜在慈心庵禮佛後,跟着庵裡一輛運送蔬果的牛車回城了。
牛車上木頭,随着車輪的轉動,一直發出“哐哧哐哧”的碰撞聲。
聽着這聲音,小喜的心跳聲也随之一起一伏,想着今天出府跟着的尾巴,隻能任命了。
心裡想着霓馨的狀況,合計着投奔她,也是在拖累她,不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聲音還不敢太大,怕驚動前面的老妪。
“诶~”,沒有想到,聲音還是沿着喉嚨裡憋着那口氣一起吐出來了。
坐在前面的老妪聽到,回頭看了看,笑嘻嘻地道,“小娘子可有什麼煩心事啊,年紀輕輕的,正是我這老婆子羨慕的好年紀啊~”
“今天很感謝婆婆捎帶我回城,不敢多叨擾婆婆了。”小喜臉上還是挂着禮貌的笑容。
“未料想,和婆婆可以有這樣一段路的緣分,雖然我隻是一個丫鬟,但是我肯定會記得婆婆的這份情誼,府裡的蔬果供應,會盡量介紹婆婆去的。”
“小娘子客氣了,”老妪聽了,笑道,“我這個老婆子就是想混口飯吃,你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要用積極一點都心态去接受生活啊。”
“謝謝婆婆,叫我小喜吧,大家都這麼叫我。”小喜禮貌的點點頭,“我知道的,我隻是一個丫鬟而已,做好本分就好,但是莫名其妙地惹了事,很無奈。”
“小喜啊,你還是年輕,誰不是這樣啊,誰不難啊~~~”
“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真的是寸步難行。”小喜放下了一些對婆婆的戒備,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
“這事吧,我也不想問你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這世道就這樣,你說這菜不是菜嗎?是菜啊,這天空的飛鳥不是飛鳥嗎?是鳥啊,那為什麼會這樣呢?是人啊,因為你是人,我也是人,我們之間的關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故事就發生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讓故事發生了,這樣嘛~~”小喜呢喃着,重複了一遍又一遍,腦海一直浮現着這句話。
“要學會順其自然,水來土掩,萬事福禍皆有報。”
小喜心裡五味雜陳,她一直将自己視作是這柳家局外之人,卻因為意外和大少爺牽扯不清,不管這是無妄之災還是命中注定,都讓她不再是這棋局外的觀者,而她隻一心想辦法掙到那缺的十兩束脩。
“婆婆,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有。”小喜收回神思,帶着一絲有些牽強的笑容,看着老妪道。
“诶,去經曆吧,去看一些别人的故事,你就會明白的。”老妪向前路看去,目光沉着,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小喜。
“謝謝婆婆,我會更加勇敢地面對發生的一切困難。”小喜的聲音帶着一種向上的朝氣,越說越大。
“嗯,那就好。”老妪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半阖的眼裡盛着遠處的光亮,手上不停繼續趕着車,“看見沒有,遠處的那光,就是城門,咱們快到啦~”
小喜扶着旁邊的木欄闆,在搖搖晃晃的牛車上半跪起身子,看到了遠處昏黃的光暈。
“看見啦,快到啦”小喜心情激動,回着老妪的話。
“婆婆,我下次想見你,要去哪裡找你啊。”
“去葛家莊找我,問葛十娘就知道啦~或者去十四胡同的那個市場,單日一般都會去的。”
“好嘞,記下啦。”
不一會兒,路過小喜家附近的巷子口的時候,小喜下車,歡喜地朝婆婆朝着手道别。
“婆婆,再見啊,今天太匆忙了,下次我特地去看您啊~”
小喜轉頭進了巷子,她邊往家走,邊尋思着改天去拜訪一下葛婆婆,看看能不能幫她去種菜跑腿,畢竟隻要自己踏實肯幹,還是能混一口飯吃的。
“噔噔噔~”小喜叩響院門,“是我。”
“來啦”,南郭爹爹的聲音帶着中年人的沉穩渾厚,腳步聲越來越近。
“咯叽”木門合頁的摩擦聲響起,院門打開,“怎麼這麼晚回來了,快進來吧,還杵着,都快宵禁了~”
“嗯嗯,”小喜笑嘻嘻的進去,“去了一趟慈心庵看霓馨,回來的晚了,本來想着在庵裡借宿的,但是正好趕上了一趟進城的牛車,就捎上我一起啦~”
“進屋歇歇,洗漱一下就睡吧,有事咱們明天再說。”
南郭爹爹囑咐她早點睡,邊打着哈欠,轉過身回屋睡覺了。
院裡傳來“簌簌”的蟲鳴,隔着窗戶,小喜的燈影印在牆上,它慢慢地靠近那團光亮,似乎帶着滿腹的心事和惆怅,吹滅了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