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開着宴席,可太和殿内卻靜得詭異,連樂師都察覺到氣氛不對,紛紛停了奏樂,舞娘站在台中央,退下也不是,接着跳也不是。
衛徵力氣大,又壓着怒氣,暗中用了力。
衛延疼得五官扭曲,卻不甘示弱的咬牙忍着,依舊話裡帶刺的反問:“老七你緊張什麼,我不過是讓他敬我一杯酒罷了,又不是讓他喝毒藥?隻是這樣你就心疼了?”
衛徵道:“随雲他不會喝酒。”
“是當真不勝酒力,還是有人瞧不起我這個五哥?”
衛延油鹽不進,就是要胡攪蠻纏到底。
衛三算是看出來了,這杯酒不喝他們是别想走了,再讓衛延鬧下去,估計一個藐視皇族的高帽子就要扣到他頭上了。
藐視皇族可是大罪,少不得要關進天牢裡十天半個月,脫層皮才能出來。
歸根結底,衛延還是為了給衛徵找茬,他不過是跳闆罷了。
一杯酒化解掉眼下的危機,衛三不覺得有什麼吃虧的。
他想,隻喝一杯應該不至于喝醉吧。
衛徵與衛延還在劍拔弩張,誰都不願先退一步。正膠着着,就見衛三直接從衛延手中取過酒盞,仰頭一口喝完。
“這酒草民已經喝了,五皇子可還滿意?可以讓草民走了嗎?”
烈酒燒喉,從喉嚨一路燒到胃部,衛三不适的蹙眉,不過幾息時間就酒意上頭紅透了臉和脖子,顯然不勝酒力是真的。
酒都喝了,若是再說不行,那就是在故意刁難人了。
衛延讪讪道:“滿意了。”
他收了手,衛徵卻是不肯了。
“五哥讓人敬了酒卻不回敬,這可說不過去吧。”
衛延與他對視了一眼,抿唇不語。
衛徵笑意不達眼底,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衛延臉色變了變,用力甩開衛徵的手,招來宮娥拿了個新酒盞,而後倒了一杯酒高舉:“五哥敬弟媳一杯。”
說罷一口喝完摔了杯子,冷哼一聲拂袖離場。
衛徵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漫不經心的用手巾擦了擦剛握住他手腕的右手,嫌棄得一點都不帶掩飾。
大臣們隻覺得窺視到了些許皇室秘辛,内心心思都活絡了起來。
他們算是瞧清楚了,皇帝是真的縱容賢王,如今賢王腦疾好了,溺愛程度比之以前更甚,都默認賢王帶着男寵來赴宴了。
而賢王與五皇子不合的傳聞也徹底得到了證實。
“嗯?都看着本王做什麼?該喝酒喝酒,該用膳用膳啊。”
他像是才想起在場還有其他大臣一般,随手将手巾丢給離得最近的宮娥,低聲囑咐了句:“拿去燒了吧。”
宮娥隻覺得這手巾是個燙手山芋,隻是賢王是主子,她不敢忤逆主子的吩咐,可五皇子也不是個好相處的,若是叫他知道了今日這事,他不能拿賢王怎麼樣,可拿她一個小小的奴婢出氣不是跟捏死隻螞蟻一樣簡單?
宮娥難過得快哭了,衛徵見此說了句:“放心吧,不會有人拿你怎麼樣的。”
宮娥心中依舊惴惴不安,但有了他這句保證,到底安心了些許。
衛徵不再理會那宮娥,轉頭看向異常安靜的衛三。
隻見一襲青衣的青年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雙頰潮紅,神情淡然,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麼。光從表面上看正常得很,隻是細微末節之中透着絲絲不同。
衛徵察覺到了一樣,試探性的喊了聲:“随雲?”
後者沒反應,他又喚了一聲。
“嗯?”
被喚的人楞楞的擡眸看向他,一雙桃花眼染上了蒙蒙水霧,更顯得嬌豔勾人。
他被勾得心尖犯癢,捏着指尖搓了搓,啞聲道:“回去了。”
衛三的腦子被酒精侵蝕得麻木,像是卡了殼的齒輪,費勁的轉了半天,才想起面前的人是誰,自己身在何方。他主動的去握住衛徵的手,含含糊糊的道:“好,回去。”
衛徵低頭看兩人交握的手,若是小死士清醒時,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逾越了規矩的事情來的。
看來還真是不勝酒力,竟然一杯就醉了。
他極為受用,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得寸進尺的化被動為主動,十指穿插扣緊,炫耀一般微微挑眉,對一直默不作聲看戲的躬了躬身道:“太子哥哥,家裡小寵醉酒粘人得很,未免鬧出笑話惹人笑柄,臣弟隻好先行告退了。”
太子能說什麼,還不是隻好與他兄友弟恭了兩句便放了人。
衛徵也不是為了征求他準許,太子話音剛落下,他就領着人踏出了太和殿。
宴會的主要人物走得七七八八,多數大臣也沒了繼續留下的念頭,紛紛起身告退,太子一一放了人。
不過一刻鐘,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太和殿冷清了下來,隻剩下與太子一派的大臣。沒了外人,他們倒是更放得開了,紛紛向太子敬酒。
丞相與太傅依舊老神在在的品酒,以詩會友,外界的喧嚣與是非都與他們無關。
.
賢王府的馬車上,衛三闆闆正正的貼着車廂壁坐着,目光呆滞,連衛徵掐住他臉頰軟肉捏了捏都沒反應過來。